第73章

晨曦中,皇家護衛隊的士兵圍守在元帥府外,嚴密把控著蟲員的出入。

卡洛斯走下飛行器,守在門口處的軍雌認出他,立即後退一步放行。

雖然已經十年不曾踏入這間老宅,但卡洛斯還能清晰地記得此地的每一處細節。循著記憶中的格局,卡洛斯繞過一樓會客廳,徑直走上樓梯,穿過長廊,往盡頭走去。

書房厚重的實木門大開,還未行至跟前,卡洛斯已經望見辦公桌後棕發軍雌的背影。他停下腳步,曲起指節叩響門板。

“篤篤。”

沉悶的敲擊聲回蕩在書房內。聞聲,哈雷爾從座椅上轉過身,緩緩開口。

“卡洛斯。”

上一次面對面談判也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不過兩蟲都是星網報道版面的常客,往來交鋒之間,少不了收看對方的發言與采訪,因而並沒有所謂闊別已久的感慨。

然而,在一個月的禁足後,比之從前,哈雷爾的面容似乎憔悴許多。

卡洛斯禮節性地微微頷首:“聽說元帥想要見我。”

哈雷爾用那雙渾濁的紅瞳注視著對方,隨後低低地嘆了口氣:“休伯格離開前,喚我的最後一聲,不是‘雌父’,同樣也是‘元帥’。”

這句話的風格與哈雷爾的性格截然不符。卡洛斯眼底厭惡一閃而過,聲音中卻不顯:“您在一名外蟲跟前說起家事,恐怕不合適。更何況,我不認為和叛將之間有任何親情可言。”

他面色淡淡,話語間在“外蟲”一詞上加重字音,暗含諷意。哈雷爾卻像是沒有聽出來似的,自顧自地道:“你倒是一點兒沒變,還是這樣心狠,甚至能在戰場上將自己的親生雌兄斬首。”

這下,卡洛斯算是聽出來了,哈雷爾是打算裝瘋賣傻到底。

他心思忽而一動,瞬間明白了對方發出這場邀約的企圖。

“元帥,我不得不提醒一句,哈雷爾族中已經將我除名。”他沒有接哈雷爾的話頭,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退一步而言,哪怕依然姓哈雷爾,作為奉皇命出征的將領,休伯格於我而言也只是亂臣賊子。”

……

一番毫無意義的對話後,卡洛斯離開了元帥府。

今天這場見面,唯一的作用便是在蟲帝面前上演一場不睦戲碼。

哈雷爾遭到蟲帝的監視,時刻偽裝出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仿佛只是一名因兄弟鬩墻、喪子之痛而飽受折磨的父親。

他扮成這幅惺惺作態的模樣,有沒有騙過蟲帝不提。血脈相連的父子、立場相悖的仇敵,十八年朝夕相處,十載針鋒相對——卡洛斯能夠輕易看透,這只是哈雷爾的偽裝。

哈雷爾也必然猜出,卡洛斯只是在同他虛以委蛇。

卡洛斯還知道,哈雷爾的邀約能夠傳達至自己面前,必然經過蟲帝的許可。

換言之,蟲帝本就有意讓他與哈雷爾見上一面。

蟲帝的企圖也就昭然若揭——

殺雞儆猴而已。

曾經叱咤軍部的元帥,因為沒能管住自己的雌子,已然落至如此境地。蟲帝借此不動聲色地警告卡洛斯,莫要步哈雷爾的後塵。

皇族並非最開始就是皇族。千年前,他們也只是王座之下的覬覦之徒,只是把握住時機,經過陰謀與廝殺,踩著無數鮮血與野心,才登上這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俯首稱臣的子民看似恭順忠誠,卻會在你暴露要害之時毫不猶豫地顯出尖利的獠牙。沒有蟲比歷屆蟲帝更明白這個道理。

哈雷爾式微之下,卡洛斯氣焰正盛。蟲帝不介意讓平民軍雌在軍雌暫時壓貴族一頭,但絕不會容許卡洛斯生出不臣之心。

心念電轉之間,卡洛斯走出元帥府的大門。守在兩側的軍雌向他示以無聲的注目禮。

飛行器駛出皇家護衛隊的監視範圍後,繃緊的後背才放松一二,卡洛斯望向自己的掌心,隨後緩緩握緊。

手中的權勢仍在逐漸收攏,發展為常蟲無法想象的地步。“權”之一字,最能夠催生野心、放大貪念。

而貪婪有著極為多變的面孔,能夠在不知不覺間,將靈魂侵蝕得面目全非。

*

自從確定延續原本的時長要求後,寧宴很快和白果負責蟲敲定了其他條款,並簽下半年的續約合同,次月正式生效。

他已經寫好兩份場景模擬的台本,只等著聯動直播結束之後再準備道具。這天閑來無事,便想著去聯合研究所看看波昂。

卡洛斯一早就出門了。寧宴原本打算獨自前往軍部,但走進地下車庫時,卻發覺裏面守著兩名軍雌。

寧宴心中一驚,待看清他們軍裝胸前的徽章是第三軍的標志,意識到他們是卡洛斯的部下後,才放心。

那兩名軍雌顯然也不曾料到寧宴會出現在這裏,呆了一瞬,齊刷刷躬身行禮:“寧宴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