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回 興宗冒死破杭州(上)(第2/2頁)

然而好幾次牙齒咬在舌頭上,血都沒出一滴,就連忙收了力,這才曉得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從容就義,談何容易。

就在他繼續醞釀之時,忽然聽得牢籠外傳來一個低沉聲音:“你說官家愛道術,此話是真是假?”

辛興宗先是一驚,扭頭看去,卻見一豆昏黃黯淡的燈光,正映著一張熟悉面孔,卻是日間陣前施法召喚神將,飛縱來將他生擒的仙長!

他愣了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對方的問話,頓時一陣狂喜,連連點頭:“小將豈敢欺瞞仙長?當朝官家乃是上帝元子、長生大帝君下凡,政和七年受了道令院冊封,號‘教主道君皇帝’,又置道階廿六級,凡有道之士,皆賜號先生、處士等,秩比中大夫至將仕郎。仙長可知林靈素?此人乃神霄派教主,能行五雷法,官家賜號通真達靈先生,令各州縣廣建神霄宮,權柄滔天……”

他話沒說完,便遭樊瑞打斷:“這般說來,這個林道士已是魁首人物,樊某又非他神霄派的人,若去京中,豈不遭他打壓?”

辛興宗愈發歡喜,連忙道:“決計不會!依小將看來,這正是仙長的緣分,仙長道是為何?卻是這位林教主得勢後太過狂傲,得罪了許多人,本來仗著官家信重也還無礙,偏偏去歲京都洪水,官家令他登城施法退洪,做了數日法事不見功效,遂請太子面水四拜,當夜洪水退盡,京城百姓皆仰頌太子聖德,卻是犯了官家忌諱,將他斥歸故裏——如今官家身邊,正缺仙長這般人物,仙長若出,必為天下道門之領袖也。”

樊瑞聽了面現喜色,繼而遲疑道:“可是……樊某昔日曾在芒碭山落草,後來遭了梁山脅迫,山寨被他吞並,那晁蓋與方臘乃是齊名大賊,我這出身,豈能入得天子階前?”

辛興宗把頭猛搖:“大丈夫時運不至,一時棲身草莽,這能算得甚麽?莫說仙師,便是晁蓋那廝,若有驚人神通,願意投效官家,官家又豈會不納?仙師卻是想得短了。這樁事情,只要有得力大臣推薦,必然能夠成功。”

樊瑞有些焦躁,低喝道:“江湖中好漢,樊某識得百千,朝廷中的大臣,吾去何處結交?”

辛興宗聞此言,心花怒放,咳嗽一聲,擺出一副義不容辭的顏色,慨然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仙師不要小看了小將,小將辛興宗,出身西軍將門,家父官居三品,與童樞密乃是莫逆之交,童樞密是天子近臣,視小將為自家子侄,若是小將推薦,自可萬無一失。”

樊瑞心中一樂,眼神卻是冷冰冰盯著他:“樊某難道是你能哄騙的?你遭我毒手,淪為俘虜,又豈肯真心為我出力!呵呵,你要借機害了樊某,難道我看不出?”

辛興宗連連搖頭,忿忿道:“仙師如何這般小覷我?”

遂把眉頭一皺,做出推心置腹模樣:“大丈夫不打不相識,小將今日雖遭了仙師手段,心底卻是由衷敬佩,若蒙仙師不棄,情願拜為弟兄!待仙師在官家面前成了紅人,念在兄弟之情照拂小弟一番,小弟豈不是也要飛黃騰達?此事你我兩便,若是不信,辛某發個誓言你聽。”

掙紮著跪起身,滿臉毅然神色:“辛某今日指燈為誓,要同樊仙師結為真心弟兄,榮則俱榮,損則同損,此心若是不誠,叫我、叫我……”

他本想說叫我死於萬箭之下,隨即一想此人用妖法害我,此仇如何不報?況且他這野路子,也入不得官家之眼,辛某乃是出兵放馬的人,若是應了誓言不是耍子……

一時心念電轉,卻發了一個牙疼誓:“叫我化為豬羊,被人紅燒清蒸。”

樊瑞死死盯著他,似乎要辨別他誠意真假,直看得辛興宗發毛時,也才點了點頭,眉目舒展,微笑道:“辛兄不愧將門子弟,果然一步十算——呵呵,且不說日後飛黃騰達,便是如今,也免了你碎剮之禍!小道既要借辛兄的路走,自然先要放辛兄一條路走。”

辛興宗連連點頭笑道:“小小心思,豈能瞞過樊兄慧眼?”

兩個相視大笑,心中同時喜道:“蠢材,中我計也!”

笑罷,樊瑞攤開左掌,右手捏個訣,就掌心裏畫個開鎖符,把那鎖頭一拂,當啷一聲,鎖頭自家跳開,樊瑞拉門而入,摸把短刀,割斷繩索,就手將刀塞入對方掌中:“辛兄沒了兵器,先把此刀防身!”

辛興宗一刀在手,心中登時安定許多,卻聽樊瑞絮絮叨叨,說出一番話來。

這正是:意真情假鬥舌才,臉笑心黑懷鬼胎。脫鎖放得惡犬去,欲牽童貫破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