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回 嶽飛一戰名已成(第2/3頁)

對方亦失聲叫道:“啊呀,瀝泉槍!嶽飛兄弟!”

嶽飛不由啼笑皆非:“鮑旭!你老兄如何把自己弄得泥鬼一般?”

對面那渾身泥黑的漢子低頭看看自身,委屈叫道:“你說我呢?你怎不看你自己?”

嶽飛低頭一看,啊呀,一身亮閃閃銀甲,哪裏還有一絲銀白?全是黑乎乎、油汙汙的泥黑。

摸一摸臉蛋,一把黑泥,頓時明白過來,一路廝殺,血染全身,加上煙熏火燎,那火裏燒的都是人肉人油,冒出黑煙熏在身上,可不是這般顏色?

再看鮑旭身後,兩個黑人,一個使叉的必是解珍,一個使鬼頭刀的當是曹正,不由松一口氣,心知自己已把金兵殺得穿了。

鮑旭露出一口白牙,大笑道:“老鮑平生殺人,唯以今夜殺得痛快!嶽兄弟的本事,當真了不得,看你這斯斯文文相貌,用計歹毒得很哩!我看武大哥麾下的兄弟,也沒幾個能同你比。回頭見了武大哥,老鮑重重向他保舉你。”

鮑旭這番話裏外不討好,嶽飛曉得他是粗漢,也不以為意,爽朗笑道:“‘武孟德’麾下豪傑,各有各的本事,便似你鮑老兄,這般蕩陣殺伐,小弟也不如你,小弟此刻倦得要死,看你還這般龍精虎猛,好生羨慕。”

鮑旭聽了容光煥發,一臉黑油都閃亮起來,連聲道:“我老鮑也只有這點本事,不是吹牛啊,便是再殺一天一夜,也絲毫不覺疲累。”

解珍撇嘴,調笑道:“老鮑,別吹牛了,你的劍還拿得動麽?我瞧你手臂都發抖了,要不要兄弟幫你拿著?”

鮑旭聽了瞪起眼睛怒視解珍,片刻後,忽然狡詐一笑,順手把十幾斤重喪門劍塞在解珍手裏:“好人啊!解珍哥哥,老鮑殺人不累,殺完了人倒是有些疲乏,難得你好意,便勞駕替老鮑拿著吧,哈哈哈哈。”

說罷一拽嶽飛胳膊,擠眉弄眼,催他快走。

解珍目瞪口呆看著鮑旭飛一般跑了,哭笑不得,對曹正道:“這廝到底是精是傻?”

曹正哈哈笑道:“老鮑雖是粗人,輾轉江湖多少年?若是真傻,此刻怕是骨頭都爛了。”

眾人緩緩而歸,行至半途,天色漸明,一輪紅日,自雲海中噴薄而上,照耀長城——

但見七八裏長一段,燒的焦黑一片,無數骸骨如墨,姿勢各異,兀自冒著青煙,人從其中經過,每一踏步,腳底都帶起粘膩黑泥,皆是血膏化成,惡臭之味,更是令人欲嘔。

夜間廝殺時,眾人一心殺敵,不覺什麽,此刻看在眼裏,尋常兵卒,紛紛嘔吐。

便是鮑旭這等殺人魔王,見了這地獄般境況,也不由一身冷汗。

只有嶽飛,昂然而行,神情散淡,便似在花園散步無二。

張顯嘔了幾回,忍不住問道:“嶽大哥,你不覺得惡心麽。”

嶽飛停住腳步,看著身前身後諸軍,朗聲說道:“我亦是爹生娘養,肉體凡胎,你等覺得慘烈、惡心,我又何嘗不是?只不過……”

他深深吸了一口難以言喻的空氣,滿布煙黑的面上,露出寧靜的微笑:“我一想起若讓這支虎狼之師,殺去大宋,那等慘狀,只怕十倍百倍於此,便又覺得欣慰。”

他越說聲音越是洪亮:“諸位兄弟,我等腳下這長城萬裏,皆是華夏先民,為了抵禦異族辛苦建成,在這長城之上,無論發生多麽慘烈的戰事,只要攔阻異族不入,都算萬裏神州之福!你們看這些異族死得淒慘,卻不曉得我等讓他死的這般慘烈,實則是造福蒼生!這般想來,你等還覺得惡心麽!”

他這一番話振聾發聵,眾軍聽了,精神都不由大振,果然不再覺得惡心。

鮑旭更是高聲叫好:“好呀!嶽小哥說的果然沒錯,原來我老鮑這般殺人,竟然也是造福,這般說來,我不僅不覺得惡心,還覺得這燒人肉的味道,有些噴噴香哩。”

一句說罷,嶽飛幹嘔一聲,苦笑道:“他娘的,老鮑,你這人若是啞巴,可謂十全十美。”

眾人聽罷,哈哈大笑,方才被這慘狀震懾的古怪情緒,盡數化為尋常。

回到城中,王貴湯懷等人皆回,一番清點,這場大戰,居庸關六千六百兵馬,加上解珍帶來五百人,合計七千一百人,一共戰死四百余人,傷了五六百人,其中半數戰死者,都是嶽飛守城時雙方對射時造成。

五萬來犯金兵,燒死近半,殺死一萬余人,還有七八千自兩側逃走,不知所蹤。

嶽飛道:“這夥軍若是逃散了也罷,只是必然有人逃回去,若是完顏斜也知道這邊敗了,必然全力攻打薊州、幽州,如此一來,李俊危矣!為今之計,我等當立刻出兵,趕在他敗兵逃回去之前,殺去薊州相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