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駕車

月夜清寂,眾人看著韓南的身體倒在血泊中,一時間無人做聲。

刎頸之交,誓同生死!

趙佗輕嘆一聲,有些人的行為他不贊同,但不代表他不欽佩對方。

這世間,有些東西是很難輕易衡量其價值的。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荊軻突然望向趙佗:“樂成死在何處?”

趙佗一愣,見荊軻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他不清楚荊軻問自己這個問題是抱著什麽目的,但對方話語中充滿肯定的味道,似乎斷定趙佗一定知道樂成自殺的地方。

如果裝傻充愣,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趙佗猶豫了一下,說道:“稟荊卿,小人猜測是這個方向,從此路過去,應能尋到流血之處。”

趙佗的手指向東南方向。

“你這豎子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既然樂成不是你殺的,你怎麽可能知道他死在哪裏?莫非你也牽扯其中!”

秦舞陽像是抓到了破綻,突然興奮的發問,語氣充滿了攻擊性。

荊軻則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著趙佗。

趙佗頭皮發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惹到秦舞陽的,但此刻已經騎虎難下,只能繼續應答。

“稟君子,這只是小人的猜測,並非一定準確。”

荊軻淡淡說道:“既是猜測,總有緣由。說一說吧。”

“唯。”

趙佗理了理思路,開口道:“小人之前觸碰過樂君的屍首,其體冰冷,可見已經死了一段時間。從其身上的血跡以及衣服來看,有被雨水淋刷的痕跡,死亡時間應是在雨水落下之前或是下雨的時候。”

“小人鬥膽猜測,在樂君自刎後,韓君為了繼續潛伏,尋找破壞和談的時機,所以拖拽樂君的屍首到此處。同時他將樂君的佩劍捅進胸膛,好嫁禍小人,擺脫他的嫌疑。”

“樂君的背部有大量泥土,其形狀絕非屍首倒在地上就能夠出現的,而是在泥濘地面上拖拽形成。所以地面有拖拽痕跡的地方就是他過來的方向,尋此過去,多半就是樂君自刎之處。”

月光下,趙佗所指的方向,泥濘地面上的長長拖痕和一串腳印映入眾人的眼簾。

在趙佗指出之前,那些遊俠沒人發現這近在咫尺的證據,或者說對那些滿腦袋打打殺殺的遊俠來說,就算他們看到了也很難聯想到關鍵之處。

“善。”

荊軻撫掌,嘴角微微上翹,看著趙佗的目光帶有欣賞的味道。

其他遊俠皆贊嘆起來,特別是橫十分的興奮,不停的大聲誇贊趙佗。

秦舞陽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哼,這等見識都快趕上我了,我看你根本不是什麽下賤的禦人,定是逃亡的趙國宗室!”

趙佗面帶微笑,既不反駁也不辯解,而是淡淡說道:“君子說小人是什麽,那小人就是什麽。”

秦舞陽對自己的惡意已經擺到了明面上,過多的爭辯沒有什麽意義。

“舞陽,你且去看看前方軺車處。我來處理他的事。”

荊軻突然開口,聲音平淡,卻帶有不容反駁的威嚴。

秦舞陽眯著眼,看了看荊軻。

“諾。”

他轉身離去,走之前還狠狠瞪了一眼趙佗。

秦舞陽雖走,趙佗卻不敢松懈,因為荊軻還在。

這位太子丹的座上賓客冷靜發令,讓那些遊俠安置樂成和韓南的屍體,同時安撫車隊諸人。

將一切安排好後,他才轉身看向趙佗。

“你是趙人?”

“是。”

“姓氏?”

“嬴姓趙氏。”

“果真趙國宗室。”

“家君乃平陽君庶子,因國難死於秦人手中,佗不願降秦,不得已流落於此,幸遇荊卿,方能僥幸活命。”

趙佗冷靜回答,除了一些地方稍作修改外,大體如實。

如果不知道對方的底細,趙佗還真不敢隨意暴露,萬一對方為了博取秦國的好感,直接將自己舉報給秦人那就慘了。

但荊軻不同,他此行的目的,趙佗一清二楚。

況且,不同階層之間的人,表現出來的氣質真的差別很大。

趙佗的原身做了十幾年的貴族子弟,意識又來自數千年後,不管他怎麽掩藏和改變,在一群鄙人中依舊顯得十分顯眼。

連秦舞陽都能看出他的不同之處,更別說是以沉著冷靜著稱的荊軻了,這時候想要偽裝,恐怕只能引起對方的惡感,後果難以預料,反不如光明正大的表現出來。

果然,荊軻聽完趙佗的話,微微頷首。

“明日,你來為我駕車。”

說完,荊軻轉身就走。

趙佗有些發懵。

荊軻不會將自己怎麽樣,他能猜到,但讓自己給他駕車,這又是玩的哪一出。

“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