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趙佗施救

“上古聖王以功德封禪,他們用蒲草包裹車輪上山,這樣就不用懼怕傷到山上的草木土石。到了山頂,將地面清掃後,再鋪上以菹秸編制而成的席子,就可作為祭祀上天的場所,陛下於席上進行叩拜,便可通達於天。”

說話的是淳於越。

這位硬腦袋的齊地儒生待到皇帝一開口詢問,就迫不及待的拋出了自己的封禪禮儀。

聽到這話,趙佗腦袋冒出一個問號。

用蒲草包車輪,難道那樣你輪子碾上去,草木就真不傷了?

而且這泰山有一千五百多米高,中間彎彎繞繞更是不知道多少,你坐車上去?

趙佗無語的搖著頭,他看了一眼對面寬袍大袖的淳於越,真不知道那個戴著進賢冠的腦袋裏到底是裝的什麽東西。

另一邊,與淳於越一向相善的漆雕畢,先是稱贊了一番蒲草包裹車輪確實是古代聖王之法,但這樣做,難以顯示皇帝的誠心。

不如皇帝親自步行上山,然後每隔一段距離,就讓隨同的公卿重臣於道旁祭祀叩拜。再在山頂上築一祭祀台,置祭具以致上天,如此方顯皇帝的心誠。

聽到這話,始皇帝的臉已經變成了鐵青色。

他已經遠眺過博陽城以北的泰山。

雖然不如關中的華山、秦嶺那麽高,但泰山好歹也是一座巍峨大山,否則齊人也不可能說泰山與天相齊。

你要朕步行上山?

是想累死朕吧!

始皇帝狠狠的瞪了漆雕畢一眼。

趙佗見到這一幕,心裏越發無語。

這些人還真是一個個空想大師,也不考慮說出來的東西到底能不能實現,皇帝能不能接受。

除了這兩人外,其他儒家派系的領頭人也都紛紛發言。

提出了各種聽上去頗有象征意義,但實則有些離譜的禮儀規程。

甚至還有人說要在泰山上築造大型的五色祭壇,以象征五德運轉。

讓皇帝站在五色祭壇中的黑壇上,在那裏仰望蒼穹,叩拜祭祀,以此告命於天。

這樣更能映襯大秦的水德,象征天命在我。

一個接一個封禪禮儀被推了出來。

趙佗注意到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周圍的公卿大臣也都一個個冷漠相視。

廷尉李斯反倒是面容溫和,甚至嘴角還帶著笑。

待到諸位儒生七嘴八舌的說完十余個方案之後,李斯目視了旁邊的奉常一眼。

奉常名叫趙秉,他是法吏出身,算的上法家一系,與李斯一向走得近。

作為專管祭祀的公卿,趙秉放任儒生從鹹陽爭辯到泰山,一直鮮少過問,這其中恐怕也是有李斯的意思在內。

現在見到李斯目光,趙秉便心領神會,知道是該收網的時候了。

他站出來呵斥道:“皇帝封禪,乃何等大事,爾等儒生稱此為古代聖王之禮,然則從鹹陽至於泰山數月之間,連禮儀都難以定下,照爾等做法,恐怕等到過了六六之日,都還沒有將禮儀確定下來,這豈不是誤了封禪大事,要爾等還有何用!”

聽到奉常站出來呵斥,又看到皇帝一臉漠然的面容。

左丞相王綰眉頭微皺,他狠狠瞪了眾儒生一眼,忙對著始皇帝道:“陛下,諸生眾口難定於一,不如再給他們一日時間,限令他們商議下來。”

眼見王綰適時的站出來為眾儒生解圍,李斯心中冷哼一聲。

封禪,是儒家吹出來的聖王之事。

儒生們想要憑借此事,重新贏得皇帝的寵信,從被皇帝罷黜冷落的境遇中殺出一條生路,在秦國朝堂上再爭一爭話語權。

而出身荀卿門下的李斯,早就看透了他們的德行。

他勸阻奉常過問,一直放任儒生們相互爭執,甚至在暗中還有推波助瀾的舉動。

李斯這樣做,正是要在皇帝面前好好展示一番這些儒生的無用。

如今時機到了,又豈會坐視王綰前來挽救。

李斯輕輕咳了一聲,站出來說道:“丞相此言謬矣,老夫剛才觀諸生之言,所說封禪之禮,不僅混亂駁雜,相互排斥,難定於一。而且個個古怪難明,遠非常人所能理解和實現,哪怕再給他們一日時間,商定下來又有何用,難道還真的要讓皇帝乘坐蒲草包裹輪子的車上山,還是要讓皇帝徒步登上泰山之巔?”

趙佗聽到李斯這話,就知道那些儒生要完。

好個李斯,說話果真是戳到皇帝心窩。

果不其然,原本神色就很陰沉的始皇帝在聽到“徒步登泰山”這話時,徹底火了。

他冷哼一聲,斥道:“諸生所言,各自乖異,難施用。朕此番行封禪之事,就用大秦的禮儀。”

此話一出來,眾儒生臉色徹底大變。

他們本就是想要通過封禪之事,來表現自己制禮的特長,在秦國的思想祭祀層面上奪一奪話語權,哪知道皇帝直接給他們免了,用秦禮來封禪,那還要他們這些齊魯儒生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