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粉條換美酒

新西亞奇斯山脈最東端的盡頭接連著一片數百平方公裏的肥沃草原,沿著草原的邊緣向東南走70公裏之後,就會抵達帕伊高原北麓群山腳下。9月初春的夜晚有東南信風吹來,讓這片大草原格外的冷。營地裏點起幾堆篝火,商隊裏大多數的人們圍著篝火團坐在一起,這是難得的輕松時刻。

運氣好的話,會看到舞團裏年輕的舞娘們跑出來將她們新編的舞蹈表演出來,到處都會傳出喝彩聲,哪怕你這是簡單的跳幾步或者是簡單地唱兩句,都沒關系,這裏不會有人挖苦,諷刺,因為那樣的人都會被勒依帕斯老爺趕出營地去,篝火未燃盡就絕對不準再回來。

很多馭者還穿著冬天厚實的羊皮襖,只不過漫長的冬季和漫長的旅行讓商隊裏的男人們看上去就像是一群臭烘烘的乞丐,這群臭男人們會圍坐成兩堆,帕伊勒斯老爺這時候也會加入進來閑談,他總是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即使有再好笑的事也沒見過他開懷大笑,他就是這樣一位極有尺度分寸的人。他也不會嫌棄你,哪怕你在這一年多從未洗過澡,皮襖的領口和袖口胸襟上被磨得黝黑嶄亮,他也不會皺半個眉頭,依然會和你親切交談。

舞團的女人們這時候也會單獨圍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吃晚餐。她們很少會和男人們混坐一起,就算在這個寂寞的旅途中,有某位舞娘找了姘頭,這時候也絕不敢光明正大的坐一起,舞團的大娘對這種事向來很嚴厲,而且在這個舞團裏向來說一不二。規矩永遠就是一種簡單的束縛。也只有再這樣黃昏夜晚的時候,舞團中極有地位有名氣的那些舞者才會從篷車裏走出來,據說這麽一個三百多人的舞團裏,被稱為舞師的小娘們就有三十多位。弗雷德大叔見過一位叫做秀秀的大舞師,據說渾身上下無一不美,皮膚就像羊脂白玉一樣嫩滑,眼睛就像清澈的湖水,眉毛就像是遠處淡成一線的帕伊高原北麓群山,這些美麗的女人只在晚上出來透氣,我一直想找機會溜進舞團中去見識一下這世界裏的美人們,但是一直沒有機會,也不太敢,怕被抓到。在商團裏犯錯誤的後果,有時候自己真的會無法承受,我很珍惜我現在的一切。

女人們的晚餐是羊肉湯和涼拌野菜,每人一張焦黃的麥餅。肉湯的香味與膻味傳出很遠,還有那些誘人的麥餅。在平時,會不斷的有商團的人忍受不了食物的誘惑,去用身上的銅板換一些舞團剩余的食物。對此,舞團最高領袖團長是不太管,女人們用節省下來的食物換一些帝國銅板,並不過分。

今晚絕對是一個例外,原本舞團得到了一些新鮮的羚羊肉,是傭兵團裏的獵者們白天的收貨,被某人送給了舞團。也許是只為了博得某位舞師展顏一笑罷了。這樣的旅途中,並不是每天都能吃到鮮肉的,就算地位崇高如帕伊勒斯老爺或者那些地位很高的舞師們。每次這樣的晚宴,都會有商團裏的男人們用可憐的銅板換取一碗碗滾熱鮮美的肉湯,或者香氣逼人的麥餅。

可今晚不一樣,整個商團的男人們都在津津有味啃食手裏粗糙的黑面包,每人面前的銅盆裏都盛滿了燉肉,那些被燉的酥爛的肉和透明晶亮的粉條混在一起,那種與香料混合在一起的甜鹹的香味幾乎征服了所有人。半個臉盆大小的黑面包就著一小盆兒紅燒肉燉粉條吃下去,幾乎可以將一個成年男人撐得動不了,只能半躺在篝火堆旁慢慢回味那柔軟順滑的美味。當主菜和面包將胃撐滿之後,每人手裏還有一碗散發淡淡清香的野菜湯,商團的男人們大口的喝下熱湯,額頭上沁出汗珠來,這美好的夜晚似乎也不在顯得那麽寒冷。今晚男人營地裏的話題很統一:美味的晚餐。

庫魯老獸人會安靜地坐在自己營帳外,那裏會點起一個小煤爐,老頭就搬著石墩坐在邊上,石爐上永遠會有一壺草藥湯劑,此時爐上溫熱著一盆紅燒肉燉粉條,我早已經撐得肚裏塞不下哪怕只是一粒米,庫茲更是躺在硬牛皮褥子上撐得直哼哼,老庫魯就像是風化了的一塊石頭,坐在煤爐前面,一直沉默不語。許久擡頭看著我,渾濁暗黃的眼底有一絲波動,然後用獸人語問我:“這是你想出來的嗎?”

我老實地搖搖頭,看著煤爐上冒著熱氣的美味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麽。這仿佛是我記憶中的味道,有一雙無形的手一直指引著我,我甚至不用費力的去想,就知道如何將它做出來,很美味,不是嗎?”我不得不將之歸為神的指引,我真是無法解釋,有些為難。

“我撿到你的時候,你只有那麽大。”老庫魯將手展成半米左右,然後略帶回憶地說:“那時候你甚至連話都不會說,無論是帝國語還是獸人語,矮人語。我知道你都聽不懂。那時候你的骨齡告訴我你已經快到5歲,我本以為你不太聰明沒學會任何語言,我甚至懷疑這也是你被遺棄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