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山谷軼事(上)

商隊一直在沿著這條蜿蜒曲折難行的山路上前行,我能感覺到周圍的地勢不斷的增高,我不太敢看山路旁那條已經深不見底的山澗,實在是太高了,讓人會有一種窒息的恐慌感。但我可以毫不費力的平視山谷另一側奇駿的峰頂。這些接近於平路的緩坡,著實可以消磨掉任何人的耐心。茫茫旅途,眼前總是那條看不到盡頭的路,沒有岔路,也沒有人煙。四周的山巒終於開始裸露出大量石灰巖,就連生命力頑強的如苔蘚般可以附著在巖石表面生長的野草,也變得稀少起來,原本還能看見的野山羊也在這裏絕跡。

我們一行進入帕伊高原北麓群山已經九天,對於不知道前方終點究竟會在哪裏的我而言,這種滋味並不好受,因為心中越是期盼,越是存有希望,等待就越會變得痛苦。對商隊裏的人來說,這是雷霆犀背上的生活,對我來說,這也是我的生活。

每天我都會無聊的躺在雷霆犀背上抱著一卷羊皮紙埋頭苦讀,這也算是我用來打發時間的最好手段了,原本只是會獸人語口語的我經過這麽長一段時間的磨練與學習,看這些獸文已經不再需要老庫魯的講解,從原本連猜帶蒙的領悟上面的大意,到現在可以自由的隨意閱讀朗誦,有時候遇到遊記手劄的時候,有些精彩的段子我也會拿出來用獸人語和庫茲分享,這孩子雖然不愛讀書,但是對冒險日記之類的故事還是非常感興趣的。

每一頭體型龐大的雷霆犀都將僅僅四五米寬的山路塞得滿滿的,如今都擠在這條山路上,每天早上最頭疼的事其實是上廁所,大人們都是走到懸崖邊上,站定了身體解開褲帶子直接尿到山澗裏,他們甚至可以輕松愜意吹著口哨做這件事,可我卻不敢,我只要站在懸崖邊上兩條腿就會軟的像面條一樣,只好尋到了一個有道裂紋要被丟棄的陶罐兒,偷偷地躲在雷霆犀後面解決個人問題,其實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完全不必如此,但我一直在盡力維持自己那份可笑的尊嚴。

我與果果姐的距離是相隔了六十七頭雷霆犀的距離,這是我們都無法逾越的天塹。在這兒足有一公裏多一些的距離上,我們有時候只能站在地勢高點的地方揮手示意彼此平安。聽弗萊德大叔說,所有的冒險團成員都會被分成幾個小組,輪流去前面探路,果果姐也不例外,她每次出發前與回來後同我遠遠的打個招呼,示意自己平安,也想看看我是否也無恙,這樣濃烈的感情在這些個日日夜夜中不斷的溫暖著我的心,我覺得這更像是家人的那種親情,而她就像我的姐姐。

弗雷德大叔說這是一種心理依賴,孤兒們都會渴望這種感情,而這樣的情感恰恰是老庫魯無法給與我的。與其說是姐姐,更不如說是我缺乏母愛,這老六毛更是嘲笑我從小沒吃過奶,才會這麽不要臉的抱著人家大腿哭喊著不放。我憤怒地站起來瞪著眼歇斯底裏地對他說,明天我就去跟辛格說不要再倒貼你這黃土都快都快埋到胸口的半老男人。弗雷德氣得站起身,揚起熊掌似的巴掌就要扇我,庫茲“噌”的一下跳到我的身邊握緊拳頭狠狠地盯著弗雷德,猙獰的臉上顯露狠厲的殺氣,支出來的狼牙就像是無聲的警告。

每一次這樣的口水仗都是旅行中的調味品,我知道就算庫茲不攔著弗雷德大叔也不會打我,但是每個男人都有自己的尊嚴,就像是自己的逆鱗,觸之即怒。在這寂靜冷清令人絕望的石谷絕壁上的山路間行走,不時的還能總能看見谷底的那條山澗,會不由自主的讓人在心底生出無數恐懼,煩躁,焦慮,緊張,沮喪等等的情緒,如果一直悶在人的心底,一旦積累久了爆發出來,就會讓心靈最後的防線崩塌,每天稍微地釋放出來一些就會感覺好受點。

我終於在熏兔頭的那次相遇後的第三天,知道了那女孩的名字,或者不如說說我給她起的名字:小柴妞,因為我覺得她很瘦。不過後來我才發現她白藕般的胳膊白嫩渾圓,還是很有肉感的。就算我踮起腳尖兒,頭頂也只能和她微微隆起的胸平齊,她纖細的身材在如此年紀有些過分的高挑了些,才會讓我誤以為她很瘦弱。她向來很少說話,有時候更像是一只安靜的貓,有人的時候她就會在最不顯眼的角落裏蹲著,這是讓我最驚奇的一件事,似乎所有人都像是故意忽略她一樣,當她是空氣,從不曾有人感覺到她的存在。她也是只饞嘴的貓,只有庫茲獵得山珍的時候,她才會在第二天早上默默地出現,那顯得過分妖媚的眼睛盯著食物,有時她還會伸出紅紅的舌頭去舔滴落的油脂。

後來我終於知道她果然是只饞貓,而不是因為她挨餓了才會跑出來偷東西吃。因為並不是每天早上,我們都能有美味吃,隨著進入這條峽谷越來越深,越來越難獵到可以吃的動物了,小柴妞過來的次數也是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