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看你最新鮮”

丁阿婆找了一個大小合適的盒子將風鈴裝在裏面,還貼心地塞了一些舊報紙,以免帶回去的路上風鈴被磕碰壞。

回程的路上,坐在後座的任惟將盒子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這讓他只能單手摟應春和的腰。

應春和的後背被紙盒的邊緣硌得有些不舒服,但他習慣性地保持沉默,聽身後的任惟興致勃勃地討論要把風鈴掛在哪裏。

“你覺得掛在房間的窗戶邊怎麽樣?”還沒等應春和回復,任惟就自己否決了這一提議,“但是那間房的窗戶都是關上的,掛風鈴好像沒什麽用,而且掛在房裏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能看見了?”

應春和想說自己看不看見都行,但最後也沒有打擊任惟的熱情,繼續聽他嘰嘰喳喳地自說自話。

“掛客廳呢?客廳有沒有哪個位置適合掛風鈴的?”

“欸,掛門口是不是更好?每次開門進門都能聽到風鈴響,有人來了也能一眼看見。”

大門門口素來就是掛風鈴的絕佳位置,任惟自認為找到了最適合掛風鈴的位置,停下自說自話。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應春和有些過分安靜了。

後知後覺的,他意識到不妥,畢竟他現在是借住在應春和的家裏,如果要裝飾什麽東西應當先征求主人的同意才是。

“應春和,我可以把風鈴裝在你家門口嗎?”任惟輕聲詢問。

應春和卻沒有立即回答,因為他的沉默同任惟所想的事完全不是同一件。

應春和只是在想,這一幕很像許久以前,他剛租好明光橋附近的那個小出租屋時,任惟就是這麽興奮地說了許多千奇百怪的、裝飾他們家裏的想法,想象力之豐富比應春和更像搞藝術創作的。

“別的都無所謂,窗簾一定要用遮光性很強的窗簾。每天窗簾一拉,我們就可以在房間裏擁抱著,一起睡到天昏地暗。”

窗簾在任惟的描述中,好似成為開啟折疊空間的工具,為他們在北京折疊出一個不受紛擾的小小空間。

“隨你。”應春和這麽回答。

他在心裏想:任惟,你可以把風鈴掛在家裏的任何地方。

很早的時候,應春和就發現他對任惟有一種超乎常理的耐心和包容,能夠容忍對方的很多行為,比如共用同一只水杯,比如允許對方入侵自己的私人領域,再比如允許對方占用自己原本寶貴的時間等等。

這些事情如果是由別人做,應春和只會感到無比冒犯,但是任惟不會讓他產生這樣的感覺。

有的時候,他會覺得是任惟很沒有邊界感,但更多時候覺得是自己對任惟總是習慣性降低原則。

任惟總是輕而易舉地將他的底線拉得非常非常低,這很討厭,但應春和無可奈何。

應春和家門口的門框上沿有兩塊凸出來的圓木,每年會在端午節的時候用來掛艾草。

今年端午剛過不久,上面放的是一把新艾,在烈陽的烘烤下散發著淡淡的苦味。

任惟踩著木梯將風鈴掛在圓木上的時候,正好聞到苦艾的味道,好奇地問:“應春和,你家為什麽會在這裏放艾草?”

應春和嫌棄好奇寶寶任惟的問題一天到晚也太多,很敷衍地回答:“習俗。”

任惟明顯對這兩個字的簡短回答很不滿意,但當下並不發作。

將風鈴掛好之後,他從木梯上下來,同應春和商量:“別這麽敷衍我,應春和。作為交換,我來準備晚飯怎麽樣?”

自主創業幾年,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任惟明顯從中習得了一些談判技巧,比當年為達目的只會扮可憐好得多,應春和應下來也不會顯得奇怪。

“端午節的習俗而已,很多地方都有的。”應春和將木梯收起來,放到原本的位置,“掛在門框上有祈福、辟邪的意思,希望家裏人都可以無病無災、健康好運。”

“原來是這樣。”任惟恍然大悟,不免發出感慨,“應春和,我發現你們這兒有好多有意思的風俗習慣。”

應春和被他的感慨逗笑:“城裏來的少爺還真是看什麽都新鮮。”

“確實看什麽都新鮮,不過看你最新鮮。”任惟嘴快,話趕話地順嘴就直接說了出來,半點沒考慮後果。

應春和被他這話驚到了,差點撞上前方的廚房玻璃門。

走在後面的任惟眼疾手快地伸手繞過來,墊在應春和的額頭和玻璃門中間,避免了他額頭被磕到。

任惟松了一口氣,輕笑一聲:“應春和,怎麽這麽不小心?”

雖然沒撞上,但應春和人還是懵的,耳朵邊好似有一只夏日的蟬在嗡嗡作響,大腦昏沉,頭重腳輕。

應春和疑心自己中了暑,機械式地撇開任惟的手臂,自顧自走到冰箱前,拉開櫃門隨手拿出瓶冰水貼在臉頰上降溫。

蟬鳴停歇,熱意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