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任惟,我想跳下去”

一曲畢,應春和從台上下來,任惟起身過去牽住他的手,以自己有些喝多了為借口跟在座各位道了別。

直到出了酒館走到沙灘上,任惟的手都還牽得很緊,用力到仿若要將兩只手合二為一,永不分離。

入了夜的海是偶有褶皺的墨色綢緞,潮聲隱約。

“任惟,你要走了吧?”應春和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不知是剛剛唱了一首歌,還是什麽別的緣故,聲音微微有些啞。

“嗯。”任惟沒隱瞞,“下個月要回北京處理一些事情,可能要一段時間。”

應春和的手動了動,任惟以為他想把手抽走,憂慮重重地握得更緊,都讓應春和覺得有些痛了。

那點痛意如新生的草劃過應春和的指尖,細密尖銳,卻佯裝無事,略微無奈地看向任惟:“我只是手有點出汗了,你松開點吧,好痛。”

任惟聽見他說痛才反應過來自己用力過了頭,松開一些,但沒放開,嘴上說:“出汗就出汗,我又不嫌你。”

“我嫌,黏黏的又不舒服。”應春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任惟撇撇嘴,心不甘情不願地松開了手,緊接著,搶在應春和說話前先一步把話說了:“我主要怕你不高興,就沒想著先說。我還會回來的,這次是去處理一點事情,辦完了就回來了。只是現在還不知道會需要多久,暫時沒法給你一個準確時間。但我跟你保證,我每天都會給你發消息,不會讓你找不到我。”

現實問題其實一直存在,一直就擺在他們倆面前,只是應春和之前總裝作視而不見,可時間一長到底還是會顯露出來,好比是被沙子掩埋的石礫,踩到的時候才會覺得痛,而在踩到之前始終抱有僥幸心理。

任惟不可能一直留在離島,他的家人、朋友、工作都在北京,現在的情形只是任惟努力為之,但長此以往並不妥當,應春和明白這道理。

“任惟,你總得回北京的。”應春和輕聲說。

任惟自然也清楚這一點,沒法給應春和開出任何保證,任何承諾,只好低頭沉默著,但很固執地又牽住了應春和的手,似乎隱隱在表明某種決心。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一處燈光寥寥的昏暗地,隱約間可以看到不遠處有塊礁石。判斷了一會兒方位,應春和認出來是他曾經說會畫下的那塊礁石。

他聽著耳邊海水翻湧的聲音,聚會上喝下的酒似乎也跟著在身體裏翻湧起來,醉意醺然,忽的興起道:“任惟,我想爬到那塊石頭上去。”

說做就做,他松開任惟的手,朝礁石那邊跑去,步步邁入微涼的海水中。

任惟在他身後舉著手機給他照明,叫他慢點,應春和卻慢不下來,動作利落且迅速地爬到了礁石上,站穩身形,迎著海風張開了雙臂。

“任惟,我想跳下去。”

任惟擔心應春和,笨拙地手腳並用也爬上了礁石,還沒站穩就聽到應春和說了這麽一句。

他判斷不出應春和是清醒的,還是醉了,但跳海的舉動有別於在雨夜跳舞,危險性太高,不禁阻攔:“不行,剛剛走過來的地方海水不深,可是這邊底下不知道有多深。就算是不深,萬一有石頭劃到你怎麽辦?別跳了,太危險。”

他說了這麽一通,應春和卻沒怎麽聽進去,用手指了指遠處:“跳遠一點應該就不會碰到石頭。”

說完他又很不高興地瞪了一眼任惟,強調:“任惟,我水性很好的。”

任惟無奈了:“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溺水的都是會水的。”

可應春和執意要做的事沒有誰能攔住,很快他就做了個跳水姿勢,魚一樣跳入夜色籠罩的海中。

任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慌忙用手機燈光往下去照,卻沒能在茫茫海面找到應春和,只好口中一遍又一遍喊著應春和的名字,急得不行,生怕應春和真的出了什麽事。

好半天,他都想要回岸上去叫人了,才在不遠處的海面見到了顆探出水的腦袋,對他盈盈笑著:“任惟,我在這。”

擔憂與慌亂登時散盡,任惟知道自己被他捉弄了,卻沒怎麽生氣,只關心地問他:“冷嗎?別待太久,等下感冒了。”

“不冷。”應春和在海中遊來遊去,真如一尾魚般靈活,還笑著慫恿任惟,“任惟,你要不要也跳下來?”

任惟被他嚇了一通,此刻坐在礁石上歇息,沒好氣地回:“你忘了嗎?我不會遊泳。”

“你跳下來,我接住你呀。”說這話時,應春和雙目明亮得好似倒映在海面上的兩顆星星。

“接的住嗎?”任惟深感懷疑。

“當然。”應春和滿口答應。

任惟好似不信:“別說大話。”

應春和皺了下眉,用手大力拍了下海水,驚起一陣不小的水花:“才沒有說大話,不信你就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