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隨賣入國庫(第4/9頁)

「當然好奇啊,但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吧。」

我腦中浮現出朝陽的臉。朝陽現在應該正在尋找犯人吧。就把找犯人的工作交給朝陽,我就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

「我是你的代理人啊。」

而且這關乎我的一百五十億日圓──我暗自在心裏這麽說。

「拓未確實很可疑,之後只要設法瓦解他的不在場證明就行了。假如可以更進一步抓到他的弱點,對我們就更有利了。我剛剛也說過,我們在犯人選拔會上已經獲得金治總經理和平井副總經理的同意,再來只要搞定定之前常董的票就行了。」

篠田好像完全沒跟上我的速度,還是一臉茫然的表情。

「這……這是什麽意思?」

「真是的!非得一個字一個字說清楚你才懂嗎?」

我忘了對方是客戶,忍不住對他吼了起來。篠田一驚,僵住了身體,但是表情卻隱隱帶著笑意。這家夥真是個抖M 1 。

「假如找到拓未是犯人的證據,我們可以拿著那些證據去找定之前常董談判啊。問他:『你想讓自己兒子成為罪犯,還是讓我的客戶成為罪犯?』」

無論警察如何判斷,只要獲得金治、平井、定之的首肯,我們就可以繼承榮治的遺產。對他們來說,與其讓財產完全被收歸國有,還不如交給對森川制藥有利的人,跟新股東之間建立起良好關系。

不過榮治遺書的原本被偷,還沒能找到,這倒是一個痛腳。雖然有掃描档案,但法院是以紙本為憑證的老派機構,沒有原本的遺書可以說立場相當薄弱。津津井一定也會全力猛攻這一點,到時候可能是爭論遺書效力的戰爭反而更加激烈。

「麗子。」

篠田難過地垂下眉尾。

「算了吧。」

「啊?什麽算了?」

「我不想再追查這件事了。」

篠田說得很肯定。從他粗肥的肚子裏發出的粗肥聲音。

「什麽叫做算了?就差一步啊!接下來只要說服定之前常董,打倒津津井律師,我們就能各自拿到一百五十億日圓了不是嗎?」

篠田搖搖頭。

「我不是想要錢,只是想知道榮治發生了什麽事。」

「你怎麽能──」

我沒能繼續往下說。我發自內心覺得驚訝,眨了好幾次眼,盯著篠田的臉看。這個圓滾滾的男人,長得好比直接放大的嬰兒,他那對小眼睛看著我。我完全不懂篠田在想什麽。

「眼前明明有一百五十億日圓卻不伸手去拿?真的就差最後一步啊。因為篠田先生本來就很有錢,所以不需要這些錢嗎?」

篠田看著我,流露出憐憫的視線。

「你大概不了解,有些人心裏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你是代理人、我是客戶。無法理解客戶期望的律師,那我只好開除你。」

篠田拿起桌上的傳票,離席走出酒廊。

我愣愣地看著篠田愈來愈小的圓圓背影。

開除我──?

開除,也就是解除委任?

我是一個被客戶解除委任的律師?

總是維持高速運轉的大腦,現在呈現當機狀態。

自己的專業遭到否定,是我最難接受的事。就算是被男友拋棄、被爸媽逐出家門,大概都不至於這麽錯亂吧。被客戶放棄,讓我感受到一種被推落到地底深處的絕望。

我哪裏做錯了?

我不顧旁人的眼光,抱著自己的頭。

為了達到目的我向來不擇手段。當然偶爾也會用些激烈的手段,但我從沒做過犯法的事,甚至為了保護客戶竭盡全力,我理應獲得客戶的感謝,沒道理被抱怨。我到底哪裏不對?

什麽叫「無法理解客戶期望的律師」。

這比過去聽過的任何批評都更讓我受打擊。就算被爭訟的對方或者相關人員痛罵,我向來無所謂。但原來被自己客戶背叛的感覺這麽難受。

篠田想要的並不是拿到一百五十億日圓嗎?我一直以為他說想知道榮治發生了什麽事,只是為了拿到錢的藉口。

雖說是匿名,但只要自稱是犯人就是一種風險。他甘冒這種風險,只因為想知道一文都不值的真相,我實在無法理解。

對,我確實無法理解。

有些事比錢更重要,只是說來漂亮的大道理。我才不想聽那些自以為是的說教。那些對我說些冠冕堂皇道理的人老是這樣,他們表現得只有自己知道何謂高尚,想反襯出我有多庸俗。這些人總是看不起我。

雖然沒錢,但還是能生活得很幸福?那不過是輸不起的人講的藉口。有錢當然好過沒錢。

大家為什麽都要說這種謊呢?

我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我的思考漸漸往黑暗的地方墜落。

飯店酒廊的服務生問:「您身體不舒服嗎?」還端了杯水來,但是就連這樣的舉動都好像在看不起我的不堪,讓我莫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