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年輕人忙著鬧通宵,大人們則睡了個懶覺。

本來計劃早起看日出,羅娜沒起來,一覺睡到該退房的點。睜眼後給吳澤打電話,發現他也沒睡醒。

“你腿疼不?”羅娜問。

“不疼。”

“你說實話。”

吳澤掛了電話。

羅娜一頭倒在軟綿綿的被子裏。

不該爬那麽猛……

還是坐纜車下去吧……

回程途中,羅娜收到段宇成的短信,說想請假幾天。

羅娜看著這幾行字,看了半分多鐘。段小朋友訓練刻苦,自制力強,從不需要教練多說話。從他來A大開始,風吹雨打,一天晨訓也沒有耽誤過,現在竟然在賽前請假。

吳澤開著車,問:“怎麽了?”

羅娜說:“段宇成要請假,國慶最後幾天不跟隊訓練了。”

吳澤不以為然,“想玩玩唄。”

羅娜沒說話。

吳澤看她一眼,道:“你怎麽對他這麽上心,是個好苗子?”

羅娜說:“校運動會之後就是省運會,我們學校有兩個跳高名額,我想看看他這次的發揮。”

吳澤說:“兩個名額,江天肯定占一個了。還有一個也是你們今年挑上來的,叫什麽來著那竹簽子,劉——”

“劉杉。”

“對,王胖子新寵。”

羅娜思索片刻,道:“劉杉還可以,江天有點不太穩定,小比賽還行,一到大比賽就失常。”

“他家裏條件困難,想得多,壓力自然大。”吳澤把車窗搖下,點了支煙,“你今年不是幫他申請獎學金了,但一直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心理素質不行,不克服肯定走不遠。”

羅娜想起田徑隊裏雜七雜八的問題,手壓住太陽穴,思來想去也沒什麽結果,最後回到段宇成請假的原點上來,冷哼了一聲:“以後進隊要是敢逃訓練,看我打折你的腿!”

狠話只是說說而已,田徑運動員的腿跟命根子一樣金貴。

而現在,段宇成的“命根子”離折就差一步了。

那天在源鳴山受傷之後,段宇成做了最快的處理。腳崴得不是特別嚴重,他還能自己下山,回校後就一直待在宿舍靜養。

他連續兩天沒有晨練夜跑,三個室友也察覺不對勁了。

賈士立問他:“怎麽了,你終於下定決心做回正常人了?”

段宇成掏出錢包,“幫我買點東西。”

“買啥?我們這正準備出去聚餐呢,你去不去?”

“不去。”

“你不去多無聊。”賈士立的胖臉上擠出嫉妒的褶皺,“妹子們都提不起興致。”

“別鬧了,回來幫我帶活血止痛片還有雲南白藥氣霧劑。”

一邊換衣服的韓岱聽見這話,困惑地看過來。

“你受傷了?”

“腳扭了一下。”

“怪不得不去訓練了,不要緊吧?”

“沒事。”

胡俊肖也問:“什麽時候弄的,你這樣後天能比賽嗎?”段宇成一口咬定沒有大礙。他將錢包塞到賈士立懷裏,“真的沒事,你們快去吧,別告訴別人。”

在他叮囑完的半小時後,賈士立回來了,還領著個人。

段宇成從床上驚起,瞪著施茵說:“這是男生宿舍樓,你怎麽進來的?”

賈士立哼哼兩聲,“當然是在我魁梧身軀的掩護下。”

施茵手裏提著塑料袋,裏面裝著滿滿一袋子藥物和紗布。她焦急地問段宇成:“我聽小胖說你腳崴了。”

怎麽全世界都知道了……

段宇成說:“你們買什麽了這麽大一袋,我看看。”

施茵開大袋子,把藥一一拿出來。

段宇成隔空瞪了賈士立一眼——

不是讓你別說嗎!

賈士立瞪回來——

我不小心的!

賈士立氣哼哼走了,屋裏剩下段宇成和施茵。

現在是下午三點半,屋外陽光濃郁,氣氛溫和。段宇成從鋪上下來,施茵說:“你小心點。”她想扶他,段宇成說:“沒事。”

施茵小瞧了田徑運動員的身體素質,段宇成壓根都沒走梯子,兩手抓著床邊的鐵沿,直接靠上肢力量從床上平穩地翻下來了。

施茵被這動作嚇得叫出來,“我的天!”

段宇成單腳落地,跨坐到椅子上。

“說了沒事吧,你不跟他們去吃飯嗎?”

施茵看著段宇成的右腳踝上綁著固定繃帶,皺眉道:“你怎麽受傷的?”

段宇成笑道:“不小心弄的,不礙事。”

他背對著陽台坐著,陽光從身後灑來,把皮膚照得薄薄的。他的笑容和聲音完美融入光芒,和諧得像是個美夢。

施茵不自覺放輕聲音。

“你這樣後天能比賽嗎?”

“當然能,沒你們想得那麽嚴重。”

施茵還是一臉擔憂,段宇成安慰她說:“我從小到大受傷無數次了,都是家常便飯了。這事就你們幾個知道,千萬別再告訴其他人了。你幫我看著點賈士立,他那嘴簡直就是個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