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不要溫和的走入良夜
撈人的事情,順利得有些出乎洛何的意料。
但死神也無非做個順水人情。
剩下的,就只需要厲揚清自身願意回歸。
洛何便可與他結伴,回到現實中的冰河道場。
“不知道厲大師一覺醒來,發現他爹被我從靈界帶回來了,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洛何望天,作死之魂熊熊燃燒。
得把她掉小珍珠的畫面給錄下來!
和上次一樣,洛何拜托地獄三頭犬載上自己,穿破迷霧,來到靈界村落。
故地重遊,洛何敲響村長家的大門。
見到了愈顯蒼老、目光愈加明亮的厲揚清。
“請坐。”厲揚清端上茶水,含笑道:“真沒想到,能再次見到你。”
洛何趕忙起身,畢恭畢敬地給厲揚清沏茶:
“爸……啊不是,叔叔,你請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在厲揚清不解的目光中,洛何將燭龍灶的能力、死神的許可,簡單概括一遍。
厲揚清的眼神從驚訝,到愕然,再到難以置信。
洛何概括道:“也就是說,只要您答應跟我回去,天亮後就能回到人間,並且見到您的女兒了!”
清矍瘦削的中年男人,伸出顫抖的手,推了推書卷氣的細邊眼鏡,竭力調整紊亂的呼吸。
他又何嘗不想再見到女兒一面。
十多年前,他誤入靈界,對女兒的記憶停留在八歲那年。
他在靈界研究靈能,為的正是能夠回去團聚。
然而,所有嘗試,最終都化作泡影。
在心灰意冷之際,洛何卻又為他,帶來了一線曙光。
厲揚清想起多年未見的女兒,想象著重逢的場面,眼眶微微發紅,卻又克制地道:
“可是……你為什麽,要幫我,這麽一個陌生人,幫到這種程度?”
洛何輕咳一聲,略顯靦腆地說:
“不瞞您說……叔叔,我和您的女兒兩情相悅,已經在考慮訂婚的事情了……”
厲揚清微微有些失神。
是啊……十多年未見,女兒也有了屬於自己的人生。
她也會遇到一個,像我一樣愛她,珍視她的男人。
厲揚清細細審視著白衣青年俊朗的面容,低聲地道:
“我真的應該回去嗎?”
“什麽?”
“我是說……”厲揚清有些惶恐與不安,苦澀一笑:“我也許不該打擾她,不該打破她現在的生活……”
厲揚清摘下眼鏡,露出疲憊的雙眼,喟嘆地說:“或許,我應該……留在這兒。”
“不。”洛何正色道:“您要回去。”
“您要親眼看看她這些年來的成長,她所取得的成就。”
“要彼此重逢,彼此擁抱,彼此用熱淚祝福。”
洛何用力握住厲揚清微微顫抖的手:
“我很喜歡一首詩,也許您也讀過,現在我把詩句送給您……”
“不要溫和的走進那個良夜。”洛何道:“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厲揚清灰暗的雙眼,漸漸地泛起一絲微光。
半晌。
他握住洛何的手,展露出一絲微笑:
“那丫頭挑選伴侶的眼光,像她母親那樣……沒有讓我失望。”
洛何一怔,反應過來對方這是在開玩笑,試探道:
“所以,您是……同意了?”
“我同意的,並不僅有和你回去,這一件事。”
厲揚清道:“最終如何,還得看你二人自身。”
洛何微微一笑,旋即道:
“您準備一下,我帶您回去見她!”
離開靈界之前,厲揚清有許多事情,要向神工村的同伴們交代。
他在靈界紮根十年,培養了許多會讀書、能識字、有文化的孤魂野鬼。
雖說孤魂野鬼終要忘記一切,然後轉世,這些毫無意義。
但沒有意義,未嘗不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交代完諸事,厲揚清回望濃霧下的村莊,目光有些不舍。
洛何定睛一看,卻見濃霧之下,一大批鬼魂聚集在一起,朝厲揚清揮手作別。
“走吧。”
厲揚清感嘆地說:“是該回去了。”
洛何微微頷首,空間之力與燭龍灶相感應,倒流厲揚清身上的時光。
他身軀以及內臟各處,被靈界濁氣所侵蝕的部分,漸漸恢復。
遠方,傳來死神的感應之聲:
“提醒你一下,準備傳送了。”
洛何一愣。
說下回提醒,死神還真就提醒了!
下一刻。
狂風大作,卷著洛何與厲揚清,沖向黑色的天空。
意識逐漸向上。
洛何再睜開眼時,窗外已是一片陽光。
環顧四周,自己正躺在地板上,旁邊還有一位老丈人。
“厲叔?”洛何試探地道。
厲揚清緩了緩神,睜開雙目,眼神有絲迷茫與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