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浴湯
雨越下越大,在天地間連成了一片雨幕。老裏正帶著村民冒著大雨挖土填堤。他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擡頭看向田埂上指揮修堤的少年,多虧了他來幫忙。
堤壩豁口太大,還有好幾處,填埋的砂土根本不夠,或者剛填上了又被水流沖毀。那少年提出了以疏代堵,因勢利導,分洪引流的方法。
只見他用樹枝在泥地上簡單地畫了一張圖,標出水流導向,只要挖通了幾處田埂,就能把水流引到低處的荒地裏,保住春耕的農田。
此刻,魏瑄的衣衫早就濕透了,他卷著褲腿,挽著袖子,正和幾個村民一起填挖泥土。
就在這時,遠處的田壟間忽然傳來了馬蹄聲。魏瑄直起身透過茫茫雨幕望去,就見大雨中蕭暥和魏西陵正率兵縱馬而來。
“叔!”
蕭暥跳下馬背,“阿季,你怎麽在這裏?”
原來今天上午蕭暥躍馬出城後,魏瑄就知道他的打算——城外空曠,不會傷到百姓,驚馬跑累了自然就停下來。
於是他就立即借了匹馬出城去找,雖然沒有找到人,倒是看到不少村民正往城南趕去,一問才知道曹家溝決堤,淹毀了春耕的農田。
春耕是備戰的基石,魏瑄於是趕緊跑去幫忙。
“好小子,還會幹這個!”蕭暥拍了拍魏瑄的肩膀。
魏瑄趁機握住了他的手,剛想將他拉近,就見魏西陵迎面走來。
“皇叔!”魏瑄悄悄松開蕭暥的手,
魏西陵點了點頭,然後便問了河堤的修築情況。
河堤決口的地方不止一處,水流湍急,砂土剛填埋上,就被水流沖毀。所以先疏導泄洪,再修補堤壩。
田埂上人手不足,魏西陵親自下地,將衣袍系在腰間率親兵抗洪築堤,又吩咐聞正策馬去京兆府再調集人手。蕭暥也不甘落後,他幹脆脫去外袍和靴子,挽起衣袖,卷起褲腿下了地。
冰涼的水沒到膝蓋,冷雨中蕭暥一腳踩到濕泥上猛地滑去,被魏西陵一把攙住,才沒有一上來就灌幾口水。
“叔崴到腳了嗎?”魏瑄趕緊跑過來,說著就拽著他在田埂上坐下,
“我給你揉揉。”他彎下腰,握住那白皙清瘦的腳踝。手指靈活地從足弓開始細細揉按。
“好了,阿季,我沒事。”蕭暥見魏瑄還要一個個腳趾地給他松動筋骨,老臉掛不住了,剛開始幹活就下線,這特麽忒太沒面子了。
不得不說,魏瑄的手藝著實不錯,放在現代都可以開一家足浴店了,在田埂上完成了一套足部按摩後,蕭暥又能健步如飛了,抄起鏟子就開始賣力幹活。
幾人在田壟上挖土鑄堤,不知不覺就忙到了中午。
聞正帶來的人也到了,乘著這間隙,蕭暥便坐在樹底下歇口氣。
他這老弱病殘的身子到底經不起折騰,才幹了一個多時辰的泥水匠就已經是腰酸背疼,虛喘不已。
魏瑄見他褲腿卷到膝蓋上,露出光潔的小腿肚子像雪白的蓮藕上濺著數多泥點。
他喉結輕輕動了下,遞過水囊,“叔,喝口水罷。”
蕭暥正口渴,接過來灌了幾口,然後招呼魏西陵也過來歇歇。
魏瑄乘機取回水囊,像是怕誰跟他搶似的,仰頭就咕咚咕咚飲了個幹凈,喝完抹了把嘴,意猶未盡道:“甜!”
蕭暥不懂了,這又不是農夫山泉?還有點甜?
魏瑄頗為不好意思道:“我再去給皇叔提一壺。”
說完便向涼棚處小跑去。
堤壩已經修築地差不多了,魏西陵走過來,在蕭暥身邊坐下,道:“這個堤壩有問題。”
江南水道縱橫,每到梅雨夏汛時期,長江、楚江的諸多支流就容易漲水沖毀堤壩,魏西陵長期治理江楚一帶,對各種水利工程非常熟悉。
蕭暥立即問:“什麽問題?”
魏西陵:“看似水流沖垮,實則人為毀堤。”
毀堤?蕭暥立即想到:毀堤淹田,是為了破壞春耕嗎?
但是堤壩的決口並不算大,他們忙碌了不到兩個時辰,就把洪流控制住了。如果真的意在淹田,沒那麽容易收拾局面。
等等,一個念頭忽然在蕭暥腦海中劃過:如果對方的目的不是毀堤淹田,相反,毀堤淹田只是手段呢?
想到這裏,蕭暥心中一沉。他趕緊折了根樹枝,在地上潦草地畫了起來。
越畫,他的心裏就越升起一縷寒意,果然……
曹家溝在南門外,而聞正的京兆府邸在城北,聞正一旦獲悉曹家溝堤壩被沖垮,一定會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而最快的方式就是騎馬。
從城北的京兆府到大梁南門,就要穿過最熱鬧的兩條大街,朱雀大街與長樂大街。
聞正說過,他的馬向來溫順,今天卻不知道怎麽了,變得如此暴躁。——這不難辦,只要有人在馬吃的飼料裏動點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