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94 文字為典籍根本
道理就是如此,有人存心點撥,慧者自然一念通透。
虎子贊道:“妙哉,妙哉!勞女郎繼續制,明早我們一起去水潭試此水車,它周圍都是小筒,不如叫它筒車?如何?”
“成。”王葛舒口氣,太好了,筒車之名順理成章。“對了,你……燈彩賦寫好了?”
虎子笑容僵住。
王葛過來桉前一看……所有空白的竹簡全寫滿了,皆是重復的“鐙”、“鐙”、“錠”、“燈”、“登”、“燈”。
不能再看了,再看,王葛怕能哼出西遊記了。
“這些字我一個也不認識,虎子能給我講講麽?”她誠懇請教,不認為一個早慧兒童會故意糟蹋墨、簡。
頃刻間,虎子眼神亮了幾分。
他坐過來,先拿起“燈”字竹簡,說道:“如今簡化的『燈』字,並不常用。書寫時,常用『鐙』或『錠』,最早的燈字,就是『鐙』。所以我想……再早時,難道沒有燈器麽?還是也記錄過,可惜沒被世人知曉?”
王葛腦中剛冒出“甲骨文”,虎子就繼續道:“目前未從殷墟契文中發現關於『燈』的任何記載。”
桓真教過王葛姐弟,“殷墟契文”就是她前世所知的“甲骨文”。
她問:“那為何最簡單的『燈』字,反而不常用?”
虎子搖頭,表示他也不知,再道:“嵇康四言詩中出現過此字,詩中有雲『光燈吐輝,華幔長舒』,繼他之後,也有延續此『燈』字寫法的。”
他拿起“鐙”與“錠”字,開始解釋此二字的不同:“古時最早的燈器,叫陶豆。陶豆有足,為錠;陶豆無足,為鐙。但《論衡》中又有從火之『燈』。”
他再拿起“鐙”,解釋:“金制豆器,謂鐙、也謂鐙;而瓦制豆器,只謂登。”他指一下寫著“登”字的竹簡。
王葛漸聽入迷,沒想到一個“燈”字,經歷了這麽多的演變,而且這麽混亂。尤其單獨的“登”字,她還以為對方跟她一樣,因竹簡太窄寫不開才拆開偏旁。
虎子又道:“還有,在周時,『登』與『鐙』可通用。”
好吧,更亂了。
虎子抿嘴而笑,接下來一句話,又給王葛重重打擊:“那這麽多不同的『燈』字,為何『錠』字讀法不同?因為此字為『鼎』字異稱之一。『鼎』還有別的異稱。”
王葛倆手一起擺:“師兄先別講了,就這些我且得琢磨一天呢。”
虎子特喜歡聽“師兄”二字,起身,負手,跟小大人似的踱步說道:“文字為典籍根本。我等來修訓詁學,為的就是通字義、尋字源。”
“受教。那你繼續作賦吧。”
“沒竹簡了。”
王葛從自己行囊裏拿出自制的竹簡。“我會制簡,你放心用。”
小家夥終於露出孩子氣,一撅嘴。
“哦。不會作賦是吧?哈哈。”
虎子拱手討饒,算是承認了。
時候不早,王葛先送他回去。二人踏上曲廊,屋舍的外墻、窗靈、腳下、連庭院中的景致,都被盞盞燈籠浸染了陸離之采。
小家夥路過一盞就踮腳、舉手夠,王葛都夠不著,何況他?但她還是像在家中抱阿弟般,將虎子抱起。
二人相覷一笑,在凜冽寒氣中,一同將曲廊的所有燈都觀賞個遍。王葛回來屋舍不久,“篤、篤”敲門聲響。
還和昨夜一樣,只敲兩下。
打開門,白鶴比昨夜多看了她一眼,接著又去敲下個屋舍。隔壁又一次喊道:“知道啦。”
白鶴未再前行,而是振翅飛出曲廊、折回到遠處的屋舍,用嘴尖敲擊,等了兩個呼吸,那屋門未開,白鶴這次真飛走了。
王葛這才回屋,繼續制水車。
次日吃過早食後,二人來到水潭旁。因為離翻車近,龍骨般的刮板排出的水流很是洶湧,順潭邊延伸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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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葛把小筒車一放,那個搖翻車的匠工瞧見,大聲問:“女娘制的是軲轆?”
“是水車。”王葛回他。
哪有這等水車?匠工皺皺眉頭,專心驅動翻車。
石潭的邊沿參差不齊,凹陷的地方水流沖擊力正合適。十個小水筒依次接水、旋轉、轉的非常快,轉到頂端後傾斜,將水泄下。轉軸帶動著一旁的竹筒小人忙的不亦樂乎,看的虎子都想讓竹人歇歇。
那匠工無意瞥過來一眼後,稀奇的“咦”了聲。
王葛埋頭架設微型竹槽,由高至低架了三段,呈“之”字拐彎。在最後一截竹槽下,安置了更微型的春碓。其實春碓就是杠杆,竹槽流下的水是驅動力,另一端在水流時急時緩中,開始小動靜的“吧吧”砸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