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春三月, 鄴城城外野草茂盛,朔風一吹,膝蓋高的雜草隨風搖擺, 原已是仲春時節。
天光破曉, 河水滾滾而下,向東而去。
宋初姀隔著長河望向對岸, 對岸廣袤,一望無際,過了此河再往北走數十裏,就能看到古老的鄴城城墻。
河對岸接連送回傷員,從那些人口中得知,這一戰打得很吃力。
傷員越來越多, 營寨的氣氛也不知不覺變得沉重起來。白日裏她無暇顧及菜園,專心留在醫帳之中幫馮嬌, 每每入夜便覺得心慌不已, 臉色也越來跨越差。
她憂心忡忡望著對岸, 悶聲道:“已經一天一夜了,他們怎麽還沒有回來?不是說攻打鄴城如同探囊取物嗎,為什麽這麽久一點, 消息都沒有?”
“君上他們不會有事的。”馮嬌在一旁寬慰:“君上剛到鄴城的時候,第一戰打了足足有五天, 最終還不是大捷歸來。”
宋初姀神情閃過一絲焦色:“可是聽說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
知道她放心不下, 馮嬌將她歪了的玉冠扶好,提高聲音:“娘子要是不信我, 可以問問晏大人, 他隨君上出生入死的時間比我久,自然也比我了解。”
聞言, 宋初姀下意識看向蹲在河邊洗手的晏無歲。
察覺到她看過來的視線,晏無歲動作一僵,當即將身板挺得筆直,又擺出一副文人做派。
“晏大人?”馮嬌給他使了個眼色,讓他說些好聽的話。
晏無歲神情板正,拱了拱手,正要說話,卻聽宋初姀開口:“算了。”
她轉身往回走,烏發隨著步伐微蕩:“他也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
晏無歲:.......
一口氣當即堵在胸口,晏無歲一臉菜色,險些要被氣倒。
什麽叫他說不出什麽好聽的話!他晏無歲怎麽說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怎麽就說不出好聽的話!
又是一日,日出東方,半個穹頂都被染成金黃色,宋初姀額頭抵靠在帳中一角,眼下泛起淡淡的青黑。
她已經兩日沒有睡好覺,每次剛一睡著,耳邊就好似有兵戈之聲,吵得她有些心慌。
天色越來越亮,外面聲音逐漸吵鬧起來。
宋初姀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聽到外面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娘子!”馮嬌急匆匆跑進來,當即拉著她的手腕就往外跑。
“回來了!。”
她說話氣喘籲籲,飛快將事情概括下來:“鄴城已破,我軍傷亡有些慘重。”
宋初姀一怔,連忙跟著她往外走:“那裴戍他......”
“君上沒事,是謝小將軍和蕭子騁!”
馮嬌吞了口口水:“君上與兄長都還在鄴城,蕭子騁自己一人單槍匹馬回來,正好撞見出門的謝小將軍,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兩人竟直接打起來了!”
“什麽?”
——
正是春風和煦,草長鶯飛,營寨兩側的迎春花開的茂盛,一片暖黃。仿佛是預知了戰爭結束,那些迎春開得比昨日更盛,風一吹便左右搖晃,好似在慶祝。
營寨前的空地上,刀劍相撞的聲音劃破長空。
戰馬立在一旁,蕭子騁瘋了一樣揮刀往謝瓊身上砍。
他動作迅速,每一刀都往謝瓊身上要害砍。謝瓊避之不及,只要抽出腰間長劍擋回去。
刀劍相撞發出長久嗡鳴,蕭子騁目光淩厲,當即再次出招。
謝瓊目光沉沉,手腕一轉,不耐煩擋回去,怒道:“你瘋了?”
蕭子騁冷笑,用力往謝瓊長劍上一砍,長刀脫手,連帶著長劍一同飛了出去。
手腕被震得發麻,謝瓊臉色難看,一回頭,卻見蕭子騁赤手空拳沖了過來。
“不自量力!”
謝家一百年前便是武將世家,蕭子騁一個半路出家的武將根本就不是謝瓊的對手,幾招之後,就被謝瓊按在了地上。
謝瓊膝蓋抵在蕭子騁背上,一只手按在他後勃頸,神情冷漠:“蕭將軍這是何意?”
“你自己不知道?”蕭子騁趴在地上,想要掙紮,卻被按得動彈不得。
他目光陰鷙,冷笑:“我確實打不過你,但是我看不起你!”
謝瓊眉心一跳,抵在他後腰處的膝蓋更加用力。
蕭子騁悶哼一聲,半張臉埋在土裏,咬牙道:“不愧是南夏的走狗!身在大梁,卻不忘給你南夏故交傳遞消息!”
“你說什麽?”謝瓊臉色難看,一把將蕭子騁拽起來,“說清楚,不然殺了你!”
“殺了我?有本事你就殺!”蕭子騁扯了扯嘴角:“裝什麽無辜!陳長川對我們的行軍布陣了如指掌,不是你給他的還能是誰?”
謝瓊眸光一沉:“你憑什麽說是我,我謝瓊從來不做這種下作之事!”
“你與陳長川是故交,他甚至知道你就在營寨,你還說與他沒有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