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照顧

祈妄也沒想到自己今天會這樣倒黴。

他除了在朝十當咖啡師,另一份兼職是在熟人的酒吧裏當調酒師學徒。

他們這個酒吧,來的並不都是循規蹈矩的上班族,魚龍混雜的,他說是學徒,但老板跟他認識,知道他的身手,讓他也和其他酒保一起盯著點,盡量別讓客人鬧事。

不巧,今天就有人鬧事,偏偏兩邊還都不太能得罪,眼看著越鬧越不像樣,他跟保安上前阻攔,一個沒注意,就被人用碎酒瓶劃傷了後背。

長長一條傷口,沿著肩膀一路向下,剛才已經去醫院處理過了。

他對於疼痛早就習以為常,受傷的次數多了,也不放在心上。

剛才他想放水洗一下手臂上的血跡,結果也許是失血過多,起身的時候有些頭暈,腳底劃了一下,整個人重重地砸在了墻壁延伸出來的不銹鋼托盤上。

那上面的瓶瓶罐罐都砸下來,他的腦袋磕在了墻壁上,本來已經縫合的傷口也再次崩裂,血嘩啦啦地往外流,把藍色的地磚都染成了紅色。

他不是沒有聽見門外喻年的聲音,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一樣。

只是他剛才那一下摔得太猛,現在還沒有緩過來,腦袋嗡嗡作響,連眼前也是漆黑一片。

根本沒辦法回應。

就在這一片模糊裏,他聽見浴室的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了。

短暫的吸氣聲後,有人在往他這邊走。

他微微擡起頭。

頭暈目眩的陣痛過去後,眼前的黑霧慢慢散開,光線逐漸又進入了眼球。

在一片水汽氤氳裏,他看見了喻年的臉,白玉一樣光潔,栗色的碎發黏在臉上,眼睛烏黑,急迫地看著他。

浴室的燈光落在喻年的頭頂,亮得有些刺眼,卻又給他鍍上一層光暈,像一片模糊中唯一明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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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年都快被嚇傻了。

他也顧不得跟祈妄那點不值一提的別扭了,快步上前,一把撐住了祈妄。

但剛一撐住,他就嘶了一聲。

祈妄看著清瘦修長,可是真的壓下來,才感覺到他骨架的寬大,沉甸甸的,壓得他差點沒站穩。

“你這是怎麽了啊,”喻年語無倫次道,“洗澡把自己摔成這樣嗎,我給你打120吧?”

祈妄垂眸看著喻年,背後的傷口還在流血,刺痛感一陣陣襲來。

他其實沒有打算要喻年幫忙的,這細皮嫩肉的小少爺,別嚇著就算不錯了。

他的傷口看著猙獰,但也到不了要命的地步,只是浴室裏的水嘩啦啦在流,把血沖得四處都是,看起來嚇人。

反倒是這些血沾在了喻年身上,甚至把喻年雪白的臉頰都弄臟了一點,讓他很是不自在。

但喻年這樣撐住他,確實讓他省了不少力氣。

他看著喻年一臉擔憂地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找了毛巾給他止血,輕聲道,“我沒事,我背上本來就有傷口,已經縫合過了,剛剛在浴室沒站穩,摔了一跤,把縫合處又給摔裂了。不用上醫院了,我自己去樓下的診所就行。”

他到底還是不太習慣求人,抿了抿唇,“勞駕,能不能幫我去房間拿件外套。就在門口的衣架上。”

他現在這副樣子,不大適合直接出門。

喻年仍舊擔心地望著他。

他扶著祈妄,有點不放心,咬咬牙道,“那你等我一下。”

他去了祈妄房間,門沒鎖,一推就進去了。

入門的衣架上就掛著一件黑色的外套,他拿了下來,又迅速回了浴室,給祈妄半披上,還小心翼翼避開了祈妄的傷口。

祈妄客氣道,“謝謝,你回房間吧,我自己去診所就行。”

喻年卻“嘖”了一聲,他瞪了祈妄一眼,“就你這樣子,還自己去診所呢,逞什麽強啊,萬一你暈在半道上怎麽辦?”

祈妄剛想解釋他不至於,卻又被喻年堵住話頭。

“好了,我陪你過去,你就當我特別喜歡多管閑事,”喻年咬了咬嘴唇,也有點暴躁,“快點兒,別耽誤了,你這血嘩啦啦的,我都怕你失血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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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祈妄因為失血,沒有拗得過喻年,兩個人還是一起出現在了小區外面的診所裏。

這是附近唯一一家營業到深夜兩點的診所。

祈妄的傷口說重不重,說輕不輕,他並沒有怎麽把重量放在喻年身上,也沒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一聲不吭自己走到了診所裏。

診所的醫生幫他把傷口重新又縫合了。

醫生一邊看一邊皺眉,問他,“跟人打架了嗎,你這傷口是被利器劃傷的吧,年紀輕輕,別火氣這麽旺,有什麽事好好說,別動手。不過你也挺能忍啊,不覺得疼嗎?”

他縫線的時候,祈妄一聲不吭,除了臉色有點白,幾乎沒有反應。

倒是喻年,嘶了半天,想看又不敢看,瞄一眼自己就跟著抖一下,把醫生都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