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男朋友
這一晚,屋子裏的呼吸聲久久沒有變得平穩。
像是昨天舊日重演,祈妄依舊直直地看著天花板,睡也睡不著。
不過比起昨晚,今天喻年沒有哭很久,大概是太累了,剛剛又吃了藥,裏面有助眠的成分,應該是睡著了。
第二天起床,喻年的燒果然徹底退去了,精神也明顯恢復了很多,早餐乖乖地吃了一個三明治,兩個煎蛋。
民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宋雲椿早上接到電話,知道喻年已經恢復以後,長舒了一口氣,坐著大巴趕去高鐵站了,她今天要去外地參加交流會,是為了喻年才一直停留的。
而祈妄跟喻年還擁有一整天的假期。
祈妄本來是想讓喻年休息的,可是喻年卻想去坐鐺鐺車。
鐺鐺車就是老式的電車,在附近的礦山公園裏,會沿著鐵路慢吞吞地前進,兩邊是高大筆直的水杉林,葉子已經泛黃,每一棵都有幾十年的樹齡。
坐在車上往窗外看,還能看見廢棄的礦區職工宿舍。
時間像是一下子倒回了幾十年前,變得很慢很慢。
喻年這一次最期待的就是這個景點,但因為生病沒有去。
如今又多出一天假期,他說想去,祈妄也理所當然地陪他。
到了鐺鐺車的地址,還是早晨,遊客居然很少。
他們兩個人獨占了一整輛電車。
已經是秋天的末尾,早晨的風格外的冷。
他們兩個人坐在電車的最末尾,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水杉明明離軌道有一定距離,卻看著像伸手就能觸碰。
這趟列車的重點是山頂,山頂旁邊是一個小小的礦石博物館,裏面放著各種各樣的礦石,也可以購買紀念品。
祈妄買了一塊小小的螢石,裝在漂亮的玻璃盒子裏。
他們回去的時候也是坐那輛鐺鐺車,在電車哐當哐當的聲音裏,他把那個盒子遞給了喻年。
“就當……留個紀念吧。”他輕聲說。
他想,他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喻年可能就不會再在朝十打工了。
這塊螢石,可能是他最後能留在喻年記憶裏的東西了。
這小小的,光彩朦朧的石頭,就像喻年一樣。
漂亮,卻不夠鋒利,美得溫和又可愛。
喻年低頭看著手裏的小盒子。
電車哐當哐當。
再過十分鐘,就要駛向山下了。
再過一陣子,祈妄就會帶他踏上回C市的巴士,這夢幻的,令人傷心的假期就要結束了。
他擡頭看著祈妄,突然低聲問,“我能親你一下嗎?”
祈妄一驚。
但他盯著喻年微腫的眼睛,卻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喻年又一次拽住了祈妄的袖子。
他注視著祈妄的雙眼,觀察著祈妄臉上的每一絲神色。
他的身體慢慢地前傾過去。
他要吻祈妄。
他的肢體語言清晰地透著這個信息。
祈妄的視線落在喻年越貼越近的嘴唇上。
他的手在座椅上抓緊,手背都冒出了青筋,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告訴他這是一個錯誤。
可他眼睛卻猶豫著,難以自控地沒有躲開。
喻年的嘴唇貼了上來。
幹燥,柔軟。
還沾了一點橙汁的味道。
這個早晨的空氣很清新,充斥著草木的味道,緩緩地沉入人心底。
祈妄的手臂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喻年是什麽意思,要分別了,想要個吻紀念一下,還是心裏始終難過,想從他身上尋求一點安慰。
他眉眼半閉,喻年的睫毛掃在他的臉上,癢絲絲的。
他無可遏制地,帶著一點幾不可察的痛苦,緩緩也抱住了喻年。
電車穿過重重水杉。
鐵軌上的落葉被碾壓,發出細不可聞的斷裂的聲音。
祈妄摟住喻年,手掌貼住喻年的後頸,窗外粉陽光照在兩個人身上,投下糾纏的影子。
“我還是喜歡你。”
這個吻停止的時候,喻年悶悶地說道。
他擡頭看著祈妄,眼神裏的迷茫跟這山間的輕霧一樣散去了。
這輛電車已經開到了重點。
再有幾分鐘,他們就應該下車了。
這座礦山公園現在這樣寂靜無聲,像是遠離了人煙,變成了一個時光圈,一切都凝滯不動,只有他們兩個相守在這個地方。
他跟祈妄說,“你昨天說的話,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覺得我們不合適,出身,家庭,所受的教育通通不一樣,我也不是沒有猶豫過,就像你說的,人生不是有情飲水飽,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我現在還不能解決的事情。”
喻年說到這裏停住了一下。
他也有點挫敗。
確實,他現在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學生,連自己的人生都要靠離家出走來反抗,他又能承諾什麽呢。
可他還是跟祈妄說,“這所有道理我都知道,利害關系我也清楚,可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你不要跟我說你有多壞,我自己長了眼睛,我跟你相處了幾個月,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