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楊靜

楊靜三十來歲的模樣,連胡須都是清秀的。

很好看。

嶽桓請祝纓,找這麽個陪客,是顯得出對祝纓的重視的。只可惜祝纓打小就一肚子鬼主意,與這二人一打照面就覺得他們有什麽事。

當下,她不動聲色地與楊靜見禮,口稱“祭酒”,祭酒是個什麽身份她懂,楊靜是個什麽人,她就真不知道了。於是維持著一貫的禮貌。

嶽桓沒有預料到祝纓會不知道楊靜,他還很熱情地說:“本該早些為你們引見的,只恨假太少!捱到今日,未免倉促。”

祝纓笑道:“您這樣講就不夠瀟灑了。”

嶽桓道:“瀟灑是神仙的事兒,三郎莫怪便好,請。”

嶽桓的酒席是經過精心準備的,沒給祝纓上酒,這引得楊靜稍稍好奇地看了祝纓一眼。

嶽桓卻樂呵呵的,給二人再仔細地介紹一回。兩人敘了齒,祝纓才發現楊靜比自己還大上兩歲。祝纓大大方方地稱其為:“楊兄。”

嶽桓比楊靜年紀還要大一點,有點以前輩自居的意思,對楊靜道:“你先前都在著書講學,對京城不甚熟悉,既到京城,第一個要識得的就是三郎啦!”

祝纓謙虛了一下,也算弄明白楊靜的來歷了。難怪之前自己不知道,人家跟自己就沒有什麽交集,她是混官場的,人家是研習學問的。祝纓認得的做學問的人,也就是一個王雲鶴人,再加一個朱家村學堂的老學究。

然後就沒了。

連劉松年,與她也沒探討過什麽“學問”“詩詞”。

嶽桓又對祝纓說:“祭酒還兼著為東宮講經,如今東宮,嘖!不說了,吃酒。”

祝纓咂摸著這個味兒,準備抽空再細問嶽桓一些事,眼下也跟著應酬。嶽桓是國子監的前輩,既與楊靜相識,自有他來指點正事。祝纓只關心一下楊靜住在哪裏、是否方便,以及為梧州的學子說兩句好話:“是梧州的底子差,不是他們的資質差。”

楊靜微笑了一下,道:“我在書院便聽聞祝公上表,以地域配額收錄學生,心中很是欽佩。偏遠之鄉也當沐王化,種種前因,又使邊陲子弟不得進學,這是錯的。”

祝纓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近來我也沒做什麽,好些事都沒功夫去做。”

楊靜卻是很欣賞祝纓做事,道:“您在哪裏都有建樹,令人嘆服。”

祝纓舉起袖子擋了一下臉,道:“誇得我太過啦。”

楊靜沒有這樣比較誇張的表現,依舊口氣正常地說:“都是實情。”

嶽桓道:“你們兩個別再這裏客氣啦,來。”示意一起動筷子。

祝纓心裏轉了八百個圈兒,實在是找不到與楊靜相關的話題了,只得硬著頭皮指了指劉府的方向,示意嶽桓。

嶽桓道:“他是昨天到了,昨晚就拜見過叔父了。”

“那……你也去了?見著了府裏的樣子?”

嶽桓點了點頭,不再笑了,低聲道:“要是性子急,明天就得走,等也不會多等三兩天的。請你來,也是為了商議這件事,竟是勸不動了麽?”

祝纓道:“名利場是他的牢籠。知己不在,何必久留?”

嶽桓嘆息一聲。

祝纓道:“我詢問他什麽時候動身,他也不說,您有什麽消息,好歹告訴我聲。我好再來見他一面。”

“等上本了,你必須會知道的,再來送別也不遲。”

做過丞相的人,離京之前一般會知會皇帝和朝廷一聲。

有了劉松年,話題就打開了一些,祝纓努力聽嶽桓與楊靜回憶往昔,原來,這個楊靜是劉松年另一位同學的學生,娶的老師的女兒。老婆樣樣都好,就是水土不服,在家鄉活蹦亂跳,離了家鄉就生病,楊靜竟在家裏開課授徒,陪著老婆過了二十多年。

祝纓問道:“夫人如今?”

楊靜道:“孩子長大了,可以侍奉母親了。朝廷紛亂,我輩自當澄清天下,不可再任、率性避世了。”

嶽桓道:“瞧你,國子監,能澄清什麽?用心教學生,讓學生去澄清吧。”

這也是他的經驗,把學生教好了,國子監的學生做官的概率是極高的,到那時,開枝散葉。

楊靜沒反駁他,給他留了一絲面子。

祝纓直覺得楊靜也算是個靠譜的人,但是具體怎麽樣,還得看他幹了什麽。譬如冼敬,以前幹得也不錯,現在卻是泥足深陷。

她對楊靜一舉杯。

嶽桓今天看來就為了給兩人牽個線了,祝纓也不知道有沒有把這位師弟給托付給鄭熹,不過看樣子是沒有的,因為嶽桓壓根沒有提妹夫。

祝纓留意,臨別前向楊靜討要了文集書稿。楊靜也痛快:“現在沒帶,明天我派人送到府上,還請斧正。”

“我沒讀過多少書,就愛看些個,別嫌棄才好。”

楊靜道:“有志向學,怎麽會討嫌?不肯進學的、以為做了官之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不再學習的人才可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