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異常視覺

睜開眼睛之後,阿拉貝拉的心情實在太過復雜和極端,用任何語言都難以描述其內心,一方面她因為看到光明而欣喜若狂,另一方面她看到的世界……是她無法認知的世界,隨著光線一下子湧入太多東西,這些信息劇烈沖擊著她大腦裏孱弱的視覺處理區域,令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她看到了東西,但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什麽,哪怕是站在她周圍的姐姐和朋友們,他們的樣子也與她在黑暗中用手指摸索出來、在腦海裏構建的形象相差極大,甚至連“人類”這個形象都與她在腦海裏想象的差異很大,在她看來,周圍簡直是群魔亂舞的鬼蜮……這麽說吧,她想象中的人類長相與實際的人類長相,其間的差距不亞於畢加索的抽象畫與真人之間的差距。

她沒有精確的尺寸觀念,所以她用手摸出來的每個人,身材比例與實際有很大區別,五官也有很大區別,比如嘴巴,她沒想到嘴唇居然是顏色的,跟臉部的顏色區別很大,她以為嘴唇和臉是一個顏色。

由於視神經還沒有完全發育好,信號“通路”不夠寬闊,也可能是大腦處理能力還不夠,她看到的世界沒有色彩,只有黑色和白色,以及由黑白混合而成的、不同深度的灰色,因為每多一種顏色,視覺信號的處理需求就呈幾何級增長,大腦選擇了優先保證視覺的清晰度,反正顏色什麽的她也不認識,所以還拿嘴唇來說,她看著別人的嘴唇是深灰色的,臉是接近於白的淺灰——本該如此,可路易莎的臉又令她更加迷惑。

連最相近的人體和長相都如此,就不用說其他東西了,她看到的每一個東西都跟她以前臆想的不同,區別僅僅是差距的程度。

上下顛倒、左右分離的視覺畫面更是加劇了這種反差的沖擊,她摸出來別人的臉是眼睛在鼻子之上,而看到的卻相反,對她來說,更可怕的是院牧長戴的十字架,本應是上短下長的十字架,在她看來卻是相反,像極了她聽說的代表惡魔的逆十字和反基督,若非她心中堅定的信仰和對朋友們的信任,她恐怕當場就嚇得神智不清了。

大家看到阿拉貝拉劇烈地喘息,臉上全是汗,淡綠色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除了嘴裏喃喃向神祈禱以祈求救贖之外,幾乎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誰也幫不了她,誰都無法想象此時她看到的一切。嬰兒的視覺範圍只有幾十厘米,更遠的東西就很模糊了,嬰兒是循序漸進地認知這個世界的,而不是像阿拉貝拉這樣一下子全看見了。

“阿拉貝拉,你怎麽了?能聽見我說話嗎?”

凱瑟琳見妹妹的狀態不太對勁,簡直是汗如雨下,臉色慘白如紙,趕緊關切地詢問。

路惟靜看到心電監護儀顯示的阿拉貝拉心跳和血壓波動太過劇烈,而且阿拉貝拉的瞳孔也在放大,知道還是低估了視覺沖擊對她的影響,於是讓護士趕緊給她注射一針鎮靜劑,以防她出現心力衰竭或者毛細血管破裂之類的情況,令大腦和內臟受損。

注射了鎮靜劑之後的阿拉貝拉心跳和血壓減緩,再次沉沉睡去。

不僅是阿拉貝拉,現場所有人都緊張得出了一身汗。

“路醫生,我妹妹她……”凱瑟琳擔心得快瘋了,向路惟靜求助道。

“抱歉,還是有些準備不周。”路惟靜歉然搖頭,“好消息是她可以看見了,壞消息是她的大腦無法理解她看到的東西。”

“那怎麽辦?”凱瑟琳已經六神無主。

盡管心疼妹妹,凱瑟琳並沒有蠻不講理地埋怨路惟靜,畢竟這是沒有先例的手術,路惟靜已經事先說過可能會遭遇的困難,但所有人都還是低估了困難。

路惟靜沉吟不語,無論是她還是那些國內外的眼科專家們,誰都不曾面對過這樣的難題。

“我有個辦法,不知道是否行得通。”江禪機開口道。

凱瑟琳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急道:“什麽辦法都行,快說來聽聽!”

其他人也深有同感地望著他,希望他能提出一個有建設性的意見。

“這是世界首例眼球移植手術獲得成功,術後恢復沒有任何經驗和案例可循,每一步都要由咱們和阿拉貝拉小心地探索和嘗試,在這方面我並不比你們更有優勢,所以理應集思廣益,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說出來,然後大家一起探討。”路惟靜鼓勵道。

正是因為江禪機早有把握阿拉貝拉的手術能成功,所以他早就開始考慮術後適應的問題了,盡管人類沒有眼球移植的成功先例,但他可以參考尤綺絲的意見。

“路老師以前說過的那些東西,比如阿拉貝拉看到的世界是上下顛倒、左右分離之類的,如今應該已經被證實了,而且阿拉貝拉承受不了這麽強的沖擊,不過我想了想,如果想辦法讓她進入類似於嬰兒的狀態呢?嬰兒是循序漸進地認知這個世界,她也可以這樣吧。”江禪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