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次周周五, 季眠照常被林叔送到了那家裝飾店。

季眠下車前,林叔詢問他道:“少爺,今天小少爺要從學校回來, 您今晚大概什麽時間回家,我好安排接小少爺的時間。”

思忖片刻, 季眠道:“先接知夏吧。”他只要待在店裏, 多久都無所謂。

“欸, 好。”

林叔離開後,季眠進了店。

為了不討老板和老板娘的嫌, 他今日買了件木雕作品, 讓其直接送到許家, 隨後才在老板殷勤的目光中找地方坐了會兒。

還是原先的位置——那是整個店裏最舒服的座位。

季眠本打算睡一會兒來消磨時間, 但時不時冒出來的咳意總是將他從瞌睡中驚醒。

陸舸進來在他面前落座時,季眠正在半夢半醒中,沒能注意到對面已有人來。

陸舸支著下巴看他,並未出聲。

“嗯……”嗓子裏的癢意迫使季眠從困頓中清醒。

睜開眼, 眼前熟悉的人更是讓他瞬間睡意全無。

“陸先生。”季眠打了聲招呼, 隨即看了眼墻上的復古時鐘。

六點不到三十。也就是說,陸舸是下班後直接過來的。

季眠眨了下眼睛。

最近一段時間, 他明顯感覺在這家店裏見到陸舸的頻率增加了。

聽老板娘之前提起過, 陸舸是每隔一兩周過來一次,在店裏待上兩三個小時。

可憑季眠這段時間的觀察來看, 陸舸似乎三天裏有兩天都會過來。

實話說,這一點令他有些苦惱。

他只想一個人獨處,嗅到木頭的香味, 令他感覺像是回到了那個有段酌在的世界。

但陸舸的存在總是會無情地將他拉回到現實中。

偏偏這家店不是季眠自己開的, 他總不能無理地不讓人家過來。

系統反而覺得這是件好事, 起碼有個人在,季眠就沒工夫沉浸在過去中了。

“陸先生好像總是來這裏?”季眠問道。

“嗯。”

“最近的工作不太忙嗎?”

陸舸沒答話,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開口:“你好像很不情願我過來?”

“……怎麽會?”季眠幹巴巴說道,心裏卻想:這人怎麽這麽敏銳?

陸舸頷首,道:“就算你不情願也沒什麽用,這店也不是你開的。”

“……”

“而且,你可是坐著我的位置。”陸舸指了指季眠身下的椅子,“這椅子是我買的,右邊的扶手下面還有我的名字。”

季眠怔了一下。他以為陸舸以前所說的“我的位置”不過是因為這人生性霸道而已,但現在聽起來卻好像不是那麽一回事。

擡起右側前端的可活動扶手,下方果真印著兩個龍飛鳳舞的黑色大字:陸舸。

“……”

原來他真的坐了陸舸的位置。

難怪,這椅子擺在這裏,明顯跟那些“雅致”擺設格格不入。

陸舸的椅子跟他本人的風格很像,是一把大紅色的單人沙發椅,質感厚實柔軟。坐上去,就像陷入一團柔軟的棉花裏一樣。

季眠無話可說,但也沒什麽要讓開的意思——這把椅子的確是挺舒服的。

成為“許池秋”以後,他的行事作風也跟著任性了許多。

陸舸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單手托著腮,靜靜望著眼前正縮在寫有他名字的沙發椅上的人。

那把椅子相較季眠的身形而言,有些過分大了。

季眠瘦,陸舸第一次來這兒時,他的坐姿還算規矩,近些天來卻有點放松下來——懶得裝了,反正陸舸已經知道他的本性,也沒什麽裝模作樣的必要。

季眠兩條筆直的小腿前後微微錯開,瘦長的手臂搭在厚實寬大的扶手上,姿態相比前段時間慵懶多了。

像只窩在紅色天鵝絨枕頭上的養尊處優的貓。

陸舸悄悄翹了下唇角。

“咳……”季眠忽地悶咳了聲。

陸舸唇邊的笑意便散了,起身迅速給他倒了杯水。

接過杯子,季眠說了聲“多謝”。

近些天來,他已經習慣了陸舸這種本該是“罕見”的善舉變成了平常。

“說真的,”陸舸難得正經地開口,“一直咳嗽,總有原因吧?”

熱水壓進喉嚨,季眠回道:“上次發燒的後遺症吧。”

“上次?”陸舸回憶了下。

這人上次發燒是在那艘郵輪上,可距離現在也過去了有快一個月了吧?

“這麽久還沒好?”

季眠笑了,“所以才叫後遺症啊。”

他話頭猝然止住,因為嗓子裏的癢意又反了上來。連忙喝了一口熱水,這回卻沒能壓下去,再喝第二口,咽進喉嚨裏的一瞬間卻險些因為咳意嗆住。

季眠把杯子扔到一旁,猛地側過身彎腰咳嗽起來,眉心緊緊皺在一起,脖頸都因為身體的反應在短短幾秒鐘泛了紅。

大有止不住的架勢。

“喂……”陸舸看著他隆起的脊骨,胳膊伸出來又收回去,少見的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