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顧寒江認為旁人多半勸不住裴慕辭, 而且他也不可能聽得進去。
於是將明日大典的事安排給幾個值得信任的親信之後,帶著安乞親自去追。
兩人只乘輕騎,每逢驛站便換馬前行, 汴京的繁華很快被甩在身後。
裴慕辭歇在渠州州府,梅永正奇怪剛走了沒幾天的人怎麽又回來了, 木門就被很粗魯的踹開。
“嘭”的一聲。
屑塵四飛, 裴慕辭眼皮都沒擡一下, 輕抿了一口徐鶯新呈上的冬茶。
顧寒江握緊雙拳走了進來, 心裏燃燒的熊熊烈火就是撲不滅,“跑累了?還擱這休息一下?”
裴慕辭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
兩人一站一坐, 無聲對峙。
顧寒江真想上去劈開他的腦袋, 看看裏面裝的到底什麽東西。
那麽多人夢寐以求的高位和玉璽,他就像個甩手掌櫃一樣說跑就跑了,而且還是為了一個身份都說不出口的女人, 這樣的做法根本不把跟了他這麽多年的弟兄放在眼裏。
“給個準話, 別讓我這麽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最後一次。”裴慕辭將茶托坐在茶座上,杯中清茶蕩出圈圈漣漪。
顧寒江見他還是分得清是非,心中的氣消了些, 搬了凳椅坐在他身邊, “那怎麽不早些去,把人抓了趕緊回汴京去。”
不等他話說完,徐鶯帶著個年紀很輕的小夥, 進來回話,“桃花村離這裏還有一段山路要走, 若不是裏面的人接應, 很難找到進村的入口,村裏的人基本上都是自給自足, 不會到外面來采買,我們費了些時間才找到可以送我們進去的人。”
“躲的真遠。”顧寒江“嘖”了一下。
可想想也是,前朝公主,可不得避遠一些?
裴慕辭沉默寡言的坐在上位,卷帶著風沙的陰霾在他眉眼間慢慢匯集,最終變幻成一聲隱含自嘲的輕笑。
笑過之後,他又似平靜的水面般,掩蓋了所有的波瀾,令人難以琢磨。
“那現在能進村嗎?”顧寒江皺起眉。
這麽多年虎口求生的經驗告訴他,做事拖拖延延的,很容易頻生意外。
裴慕辭也是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不會不懂這樣的道理。
他就是狠不下心。
聽安乞說上一回渠州城裏經歷的幾次追捕,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
要是最開始就不擔心她身份暴露,也不去管她願意跟著誰跑,直接將人抓過來關在地牢裏,哪還會有後面這麽多的事。
為了個女人,優柔寡斷的。
顧寒江非常不屑的遞出去一個眼刀,覺得這事還是要他親自出手才行。
小夥回他話:“可以是可以,但是公子不是吩咐我們等兩日再進去嗎?”
“怎麽又要等兩日?”顧寒江控制不住地怪叫,幾乎要收不住自己的音量了。
打仗的時候都知道夜長夢多的這個道理,怎麽一到那公主身上,什麽手段都忘記了?兩日時間,又多了多少變數?
“那個、軍師,兩日後是公主和顧醫師的婚期。”安乞唯唯諾諾接上話,不敢多說。
顧寒江只覺得腦漿子都被氣得晃,口無遮攔道:“為何又非要那天?你要去喝兩杯喜酒?”
“我要是大婚當日把杜矜綁了,她會不會主動來我?”裴慕辭的聲音幾近平淡,冷的像是一股寒風吹過,“畢竟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跟著杜矜走了,舉止還那麽恩愛,應該很在意他吧。”
他眼中沒有一絲暖意,看不出一點感情波動,唯獨將“恩愛”二字咬的極重,後槽牙都跟著輕顫。
顧寒江嘆了口氣,過來好半天,抿唇道:“綁可以,但是你不能把人殺了,你身上的毒還得靠他解呢。”
“嗯。”裴慕辭隨口應了一聲,也不知道到底聽沒聽進去,“那就這樣定了。”
顧寒江見他忽然這般好說話,正有些詫異,就看見他拿過身後的長劍,提著劍柄往外走。
“幹什麽去!”
羲知和羲行追上去,安乞拉住顧寒江,沖他搖頭。
“軍師還是別去了,看見些血腥的畫面,睡不著覺。”
“荒謬!我一路帶兵打上來,什麽場面沒見過?”顧寒江甩開安乞的手,匆匆跟著三人點兵出城。
絡腮胡將軍似乎習慣了裴慕辭的節奏,迅速點了三千兵馬隨他出城。
這頭顧寒江還在準備排兵布陣,那邊裴慕辭就帶著人,莽撞的沖進了最近的一頂南朝兵帳。
前後不過半個時辰。
回來時,裴慕辭端坐在主位上擦劍。
顧寒江腳步虛浮,被羲知和羲行一起架進來。
隨後做了整整一晚的噩夢。
夢裏全是零碎的四肢,和分不清全貌的內臟攪在一起,刺耳的尖叫和求饒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