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們備貨很充足的。”

她的聲音認認真真,似乎還有些不滿,仿佛是在回應他的質疑。

還是第一次聽到她用這麽肯定的語氣反駁自己的話,梁槐景一愣,覺得有點新奇。

他甚至有一點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真的笑出來,只好忍了忍,嗯了聲:“抱歉,誤會了。”

然後問:“所以你是?”

總不能是不做他生意吧?我跟你說做人不能這樣……

蔣思淮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打電話是幹嘛來的,聲音立刻就弱了下去,猶豫的問道:“請問你……點這麽多面包,能吃完嗎?它是短保產品,只有三天的保質期。”

就算一日三餐都吃面包,三天也吃不完這老些吧?

梁槐景似乎聽出了她的疑慮,回答道:“是給大家明天的早餐,我今天值班,所以不會浪費的。”

他本來還想說你也經歷過,帶教是要包飯的,午飯晚飯還有第二天的早餐。

但又怕引起蔣思淮的不快,於是就沒有講。

蔣思淮倒是沒他想的那麽多,聞言恍然大悟,值班的話,人多點確實消耗量不小。

於是她松了口氣,正準備說點什麽場面話然後掛電話,就聽到電話那頭忽然傳來一句很有穿透力的:“值班醫生,收病人啦!”

蔣思淮:“……”

霎時之間,實習時被收新收和寫病歷支配的苦逼回憶又湧上心頭,蔣思淮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種感覺怎麽形容呢,就像是揣著值班手機度過躺下就被電話叫醒一刻不能安穩的一夜之後,心力交瘁到第二天聽到任何電話鈴聲都會下意識一激靈的PTSD。

工傷啊,這種工傷受得多了,哪怕以後你離開一線好幾年,都還有可能清晰回憶起當時的痛苦。

感覺相當炸裂。

蔣思淮一聽這聲,拜拜都沒說一句,二話不說立刻把電話掛斷了。

然後深深吸一口店裏黃油、糖和奶經過烘烤後散發的迷人甜香。

“思淮,這個客人點這麽多,我們是不是送點什麽小贈品?”唐秋燕這時詢問她的意見。

平時都會給客人塞贈品,可能是一塊餅幹,或者是一個面包,主要是看當天哪一樣做得多。

比如今天蔣思淮給家裏人烤蔓越莓曲奇餅幹,多烤了一爐,就隨機塞到客人的袋子裏去當贈品了。

但是梁槐景的……

“送兩個咖啡乳酪司康吧。”她想了想道,頓了頓,又補充,“還有烤蛋糕幹,也送一袋吧,不,兩袋。”

烤蛋糕幹是用的是做各種蛋糕時,修邊切下來的邊角料,沾上蛋液後下鍋油炸成的,賣得極便宜,一塊錢一袋,目的是為了不浪費。

還頗受街坊歡迎,有人會特地來買回去給小孩當零食吃,因為相信她用的是好料好油。

於是梁槐景傍晚時讓學生下去取外賣,順路把面包拿上來時,見到的就是滿滿兩個袋子,除了他定的面包,還有兩包分量不小的蛋糕幹,還有兩個他沒點的司康。

他猶豫了一下,給蔣思淮打電話,問她:“是不是……裝錯了?多了兩個司康和兩袋蛋糕幹。”

蔣思淮說不是,“是給大客戶的贈品。”

梁槐景驚訝,他要是沒記錯,她家司康得八九塊一個吧?這麽送會不會虧本?

對於他的疑問,蔣思淮的回答是:“不是人人都是大客戶,而且生意就是這麽做的,越舍不得,越賺不到錢,沒有客人喜歡摳門的商家。”

梁槐景不懂這些門道,聽她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哦哦兩聲。

蔣思淮第一次聽到他聲氣這麽弱,瞬間有種自己教育到他了的感覺,忍不住心裏暗爽。

哼哼,也有你不懂的東西!哼哼,終於不是你教訓我了!

梁槐景問完,放下心來,道了聲謝,又說打擾她了,這才掛斷電話。

“跟誰打電話呀,好像很高興哦?”姑婆笑眯眯的跟她打聽。

蔣思淮擡手摸摸臉,“有嗎?我高興嗎?”

姑婆肯定的點點頭,蔣思淮就嘿嘿一笑,“可能是……想到了好笑的事吧。”

說完又問她最近感覺怎麽樣,晚上都吃了什麽啊,姑婆都老實回答了,讓她:“你幫我問問周醫生,我什麽時候能出院啊,我不想在這兒住了,睡不好。”

“說了給你換單間去,你又不願意。”蔣思淮努努嘴。

姑婆立刻搖頭:“不住,單間多貴,有那錢留著我們去吃肉多好。”

還想著吃呐,蔣思淮真拿她沒辦法,只好嘆氣提醒道:“你可不能再亂吃了,不然還得來住院,多住幾回,我就得去問師姐內分泌科能不能充值會員卡了!”

隔壁床是新入院的一個阿姨,被她這話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來,姑婆就有點不好意思。

“哎呀,講這……知道啦知道啦,你不要啰嗦。”

蔣思淮抿著嘴角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