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

◎葉引歌的信◎

其後幾日間, 玄天宗眾弟子和薛宴驚相處時總有些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戳中了她的痛處。

薛宴驚無奈,但總不能再逼迫青衣鬼族挑一段自己威風凜凜、大殺四方的記憶給大家觀賞, 以此來挽回威名,只能安心享受來自同門的那些額外的關照和愛護。

說起來,她這位號稱天下無敵的強者, 自歸師門起, 加起來也沒享用過幾日崇拜與仰慕, 卻總被關愛與眷顧。

傀儡對傳送爐灶的研究進展不錯,傳盤子的距離越來越遠,薛宴驚時而會幫他試驗, 一次禦劍飛到了山下的城鎮,取出爐灶, 在路邊等待傳盤子的工夫,路邊玩耍的小孩子以為她要擺攤賣什麽吃食,興奮地圍觀了半晌,最後見她慢吞吞地從爐灶裏取出個空盤子,失望而歸。

目前最遠的一次,能傳到三座城池之外, 再遠些,就只剩下盤子的碎片了。

傀儡苦心鉆研,時而會種種地作為消遣, 把薛宴驚的小院都開墾成了農田, 她倒也不甚在意,怕不小心踩到他心愛的白菜苗, 再也不走院門, 每日只飛進飛出。

倒是靈驢挺興奮, 今天啃一顆小白菜,明日叼一顆未長成的青瓜,傀儡也由得它去,和它商議了一下能否在它身上套個木犁,把它當牛用一用,靈驢用水靈靈的雙眼望著他,裝作什麽都聽不懂。

薛宴驚給李長亭去了一封信,詢問自己所修煉的功法緣何會導致無法飛升。

李長亭的回答顯得既輕松,又不負責任,熏香的信封,燙金的印信,名貴的彩箋上只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寥寥四字“問葉引歌”。

“……”薛宴驚氣得扔了信紙,“問就問,難道我怕她不成?”

傀儡正犁著地,試圖給自己種出完美的白菜,瞥了一眼落在自己腳下的信封:“喲,他這燙金印信用的居然是真金,有錢人啊。”

薛宴驚能屈能伸,又把那花裏胡哨的信封撿了回來。

她握著筆杆,準備給葉引歌寄信,在寫開頭時為難了一下,什麽“見字如晤”,什麽“展信舒顏”,落筆下去時總覺得不大合適。

她始終摸不準葉引歌對自己到底是什麽看法,似敵似友亦或是敵非友。

薛宴驚沉吟片刻後,正式落筆。

幾日後,葉引歌捧著剛剛收到的信件,看著裏面熟悉的字跡陷入沉默,“葉將軍,我那魔功有何蹊蹺,敢問您是否知情?”

落款——薛宴驚。

堪稱十分簡單利落。

“……”

葉引歌揉了揉眉心,喚屬下取紙筆來,下屬怔了怔:“將軍,咱們這打著仗呢?您要紙筆是……”

“照做便是,”葉引歌提槍沖入戰局,“備好筆墨,我去去便回。”

一盞茶的工夫,下屬剛剛將墨汁研磨好,就見她提著對面鬼族頭領的首級回到大帳,隨手將那尚淌血的頭顱一拋,在書案前落座。

親信不由一笑:“人間有溫酒斬華雄的典故,將軍這是研墨戮鬼族了。”

葉引歌在軍中威信極高,甚受愛戴,親信都是跟了她很久的老人,才敢對著她的冷臉開句恭維的玩笑。

葉引歌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杆永不彎折的長|槍。她提著筆,神色很冷,落筆前卻又喚人捧了清水過來,細細洗凈了手上血色,才重新執筆。

下屬不由咂舌,捧著水盆退下時,不由悄聲與賬外的親信搭話:“將軍這是給誰寫信呢?這麽重視?”

“不該你打聽的事就少打聽!”親信提點了一句,又忍不住苦笑,“還能有誰?總不能是李長亭那個瓜娃子吧?”

葉引歌和李長亭的部下互相看不慣,時不時陰陽怪氣上幾句,倒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屬下似懂非懂,見那親信不願多說,只能匆匆捧著水盆退了下去。

幾日後,薛宴驚收到了葉引歌的回信,用的是最普通的那種宣紙,比之李長亭那封實在要樸素許多。

親自送信前來的魔族面對她時,神色間尚有兩分別扭與古怪:“尊主,將軍要屬下親自將信件交到您的手中。”

“多謝。”

“不敢。”魔族抱拳行禮後,匆匆離去。

薛宴驚望了望他的背影,不知懷著什麽心情展開信件,只見裏面用極清晰的字跡寫了一二三四,條理分明。

比之敷衍的李長亭,她心下對葉引歌不免多了兩分好感。

首先第一點,葉引歌強調了歸一所修並非什麽魔功,那是上古傳下來的一種神功,最正統不過的功法。但神功究竟傳承自何處,最終又歸於何處,歸一沒提過,她也並不知情。

薛宴驚微怔,神功嗎?被外界的什麽“魔功”、“邪功”叫了不知多少年,連她自己都被誤導了……可既是神功,卻又為何流落在血流漂杵、生靈塗炭的魔界?

至於最正統……難道修界這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一層層境界修下去的功法竟不是,反而這無法飛升的功法才是最正統?可修士們的終極追求不就是飛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