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托付

沈烈和桑蘿再是沒有想到臨行這天夜裏會遇上許掌櫃來訪的。

敲門領路的不是別人,是沒少幫著桑蘿往這邊送糧的東福樓夥計東哥兒兄弟倆。

桑蘿和沈烈神色都松了松,這個時候是既怕來的是流民,又怕來的是村民,半點枝節都不敢橫生。

許掌櫃看這小院只主屋一盞油燈亮著,揖手告罪:“我這實在來得冒昧。”

桑蘿忙道無妨,往一邊側了側身,做了個相請的手勢,只是等把院門徹底開了,才發現許掌櫃沒少帶人。

也是,這世道,青天白日也不敢一兩個人在外面行走了,許掌櫃也不知道是有什麽事,走的還是夜路,一時倒不知怎麽招待。

許掌櫃沒讓兩人為難,先轉身讓隨行的人滅了燈籠在外邊略等一等了。

桑蘿和沈烈都松了口氣,屋裏收拾得太空了,有心的話不難覺察,這時候招太多人,尤其是生人進門,並不妥當。

……

家裏也沒有待客的地方,只能把人請進主屋,沈安和沈寧還沒睡,見是許掌櫃,自然上前見禮,略過不提。

“寒舍簡陋無甚招待,許掌櫃莫怪。”

實在是來得不巧,燒水的東西都收了,壓在籮筐底下,這會兒想翻還真不容易。

許掌櫃也看到這屋裏的情況了,除了兩床一桌,再有靠墻兩擔挑筐兩個背簍,好像什麽也沒剩,包括此前過他手買的糧食。

心知自己怕是猜著了,又慶幸沒僥幸耽擱,連夜趕了過來,忙擺手:“說正事要緊。”

看大人要談正事,沈安和沈寧幹脆就都往灶屋裏去了,跟盧家二叔三叔那地鋪上坐一坐。

等兩個孩子都走了,桑蘿便問:“許掌櫃此來是?”

急著夜裏趕來,又直說正事要緊,真要開口的時候,許掌櫃一時又不知該怎麽說。

沈烈見此,道:“許掌櫃,你幫我們家良多,有話不妨直說,如果是我們能辦的,必不會推辭,如果是我們為難的,至少也幫著想想法子。”

這話給許掌櫃吃了半顆定心丸,他嘆氣:“確實是樁為難事,不瞞你們,我剛從歙州回來。”

把去歲年末怎麽回去安置家小,今春又聽到多少不利的消息再急趕回歙州的事說了,道:“歙州能聽到的消息比這邊更多,朝中也有掌著兵權的大將反了,而且,因為流民南逃,如今咱們淮南道怕是也不太平了,且不管哪州哪縣,一旦被亂軍沖破,最先被劫殺的都是大戶,這樣的消息聽得太多,讓我實在難安,不瞞二位,我心中實是已經失了方寸了。”

沈烈聽出了話外之音,又不大確信:“您是想問我們這邊的退路?”

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出來是什麽事讓許掌櫃這入夜了趕到這邊跟他說起這些。

許掌櫃有些汗顏,點頭道:“是,我在回程時半路就聽到了征兵征稅的消息,想著沈小郎君是熟知北邊情況的,且早就在做著準備,此前又是被主將拋在敵境,怕是未必甘心交那勞什子糧稅,再拋下家人入行伍去,因此連夜趕來,想問問你們這邊有沒有相對穩妥的退路?”

今兒這話換作許掌櫃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來問,桑蘿和沈烈都不可能認,反之,能被人問到頭上,顯見的是露了端倪,兩人只怕會將來人打暈綁了,嘴再一堵,連夜走人。

但這人是許掌櫃,便就不一樣。

他們五家的活命糧可全托了許掌櫃的相幫才能快速買夠,不然照糧價上漲的速度和每日限售,他們這些人現在只怕還被捆在縣裏排隊湊糧,一樣的銀錢,買到手的糧食不知要少了多少。

這個恩情,他們誰都得承。

因為承情,這話便答得更謹慎了些,沈烈道:“這世道,沒有敢保證穩妥的,但我們確實有找後路,找的地方因為足夠深入大山,也隱蔽,相較大多數人應該會更安全一些。”

深入大山,隱蔽,相較大多數人會更安全!

許掌櫃激動的站了起來,深入大山,這是大部分人都沒辦法做到的,但沈烈他們不同,他們在大山裏穿行,穿越了兩國國境,跨過小半個大乾朝回來的,只這一路就足夠歷練出來了。

隱蔽,許掌櫃想不到是怎麽個隱蔽法,但有前邊那個條件,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來得安全了。

他激動得兩手疊在一起握緊了好幾回,而後看向沈烈:“沈小郎君,我冒昧再問一問,去歲聽賬房和於大廚說你帶了一張黑熊皮七八張狼皮去縣裏賣,可是往那處去時遇上的?當時你們去了多少人?”

沈烈眉微動,也知道許掌櫃問這個的用意,還是點頭,如實相告:“是,去了兩人,狼群和黑熊是先後遇到的。”

兩個人,獵了一整隊狼群,一只黑熊!!!

許掌櫃激動得臉膛子都紅了。

有這本事,深山裏住著應該也能護得老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