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老毒婦

“收拾東西吧,糧食和過日子的家什都帶好,剛收的谷子還沒曬幹,你們家的那一份從我們這邊拿糧帶走。”

盧婆子說著話就起身準備幫著孫兒張羅,王春娘已經要瘋了,她是恨自己男人沒錯,有時連帶的也恨幾個從她肚腸裏爬出去的兒女跟著外人一起關著她,可這種恨跟對公婆、小叔、妯娌和外人的恨它不一樣,這種恨既不穩固也不長情,尤其是對兒女,恨時切齒,可當真兒女的利益受到了侵犯,她也是不幹的。

所以當盧婆子話音一落,王春娘就犯瘋了,血往上沖,老虔婆、老毒婦什麽難聽的都敢罵得出口,及至後邊已經詛咒阿戌長不大,盧家合該斷子絕孫,犯瘋犯到口不擇言了。

大的如拴柱鐵柱大妞幾個驚愕而後勸阻,最小的石頭已經嚇得哭了起來。

虎子十歲,大妞當著她爺奶不肯說的話,他們兄弟幾個割稻的時候私下裏問卻是問得到的,傻愣愣站在那兒看著他娘瘋了一樣的咒罵,而後看到他爹暴起,隔著柵欄跟他娘撕扯。

盧婆子自己被罵倒還沒甚反應,任罵著,及至聽到阿戌被詛咒,這才氣得青了臉,側頭看到縮在一角的阿戌和正在哭的石頭,強忍住了,讓臉色鐵青已經要發作的盧老漢把兩個小的先帶出去。

謾罵聲不一會兒就變成了被捂住的含糊聲。

盧大郎捂住王春娘的時候,有那麽一瞬是真的生了殺意,他覺得把王春娘就這樣捂死,他們一家就安生了。

這一念生,一個走神恍惚,手叫王春娘往下扯開狠咬了一口,最後是拴柱從他奶那兒拿了鑰匙,兄弟倆開了門進去才把人拉開,手綁了,嘴堵起來,山洞裏才得了片刻的清靜。

這一回兄妹幾個雖還流淚,卻也真的清楚他們是非走不可了,主動就收拾起細軟來,只有盧大郎癱在那兒,顫著手,兩眼放空,連個地兒都沒挪。

盧婆子也不說什麽,只一言不發的幫著收拾東西,偶爾問問哪些東西帶了沒帶,直忙了半個多時辰,把地裏還沒收成上來的該長房的多少糧,估算著從自家那邊拿出一份來,直到大件的收拾得差不離了,這才拿了個碗摸黑出了山洞。

……

許家。

許老太太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節點盧婆子會過來,愣了一下之後忙把人往裏請。

盧婆子也沒心思寒喧,道:“過來這邊,是想問你們討點東西。”

把許家人都聽得愣了愣,許老太太道:“是家裏缺什麽?我這兒有的你只管說。”

“當初入谷,我記得你們家好似還帶了些酒?不知道還有沒有,若有的話我想討幾勺。”

許老太太點頭:“帶了,倒不是喝的,是防著孩子高熱,這東西擦身子退熱管用。”

轉頭就喚魏令貞去取。

有心想問盧婆子這時節要酒做什麽,想想盧家今天的糟心事,也沒好問,把話題岔開問盧婆子吃過晚食沒有。

盧婆子搖頭:“哪裏有胃口。”

許老太太一時倒不知怎麽勸好,好在許家山洞也不大,魏令貞已經從層架上把一個小酒壇子抱出來了,是壇子都還沒開過的,讓許叔幫著敲了泥封,這才給盧婆子倒酒,海碗大,倒了大約三四杯的量,盧婆子就連忙道:“夠了夠了。”

魏令貞擡眼:“這點夠嗎?嬸子用得著的話莫要客氣。”

盧婆子道:“夠了,今兒多謝你們,家中還亂著,我就先回去了。”

許家婆媳把人送出幾步,折回來時還是沒想明白盧家這會兒要酒做什麽,不過也就是幾杯子酒的事,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倒是問魏清和:“今晚真把沈烈他們都叫回來啊?”

魏清和點頭:“話我是都帶到了,大致出的什麽事我也如實跟周村正說了。”

他瞧瞧天色,“這個點,周村正差不多該出去遞信了吧。”

許老太太聞言嘆息:“盧家這老太太,就這會兒跟上午比起來都似老了四五歲。”

上午割稻還滿臉的喜悅,現在渾身上下除了滄桑疲倦,哪裏還有半點上午的精氣神。

……

周村正確實已經出了谷,這會兒沈烈他們都已經往山谷裏來了,外邊還讓施二幫著做好了入口外的遮掩。

而此時的盧婆子也已經到了家,從灶裏翻出幾塊黑炭,正擱在石臼裏細細的搗。

一家人都沒吃晚食,但誰也弄不清她在做什麽,只也沒人有心思問便是。

盧二郎此時已經進了山谷,從周村正那裏大致知道了始末,盧家兄弟也沒讓沈烈、桑蘿和陳大山摻合進自家的事來,讓他們先各自回家,他們兄弟倆個往家裏趕。

盧婆子手上的炭末也都搗好了,搗得極細,這會兒把一直放在木案上的那只碗端了過來,裏邊正是從許家借來的些許白酒,把炭粉倒進白酒裏調和,黑糊糊一碗,這才走到坐在那柵欄門外發怔的盧大郎身前,“起來,還坐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