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3/7頁)

裴明淮道:“昔年之仇?這都是幾生幾世的仇了吧?”

“幾生幾世,仇怨也淡不了。”吳震道,“見了黃錢縣的那些人皮燈籠……我實在覺得,一個人若是被仇恨迷了眼,蒙了心竅,實在是件十分可怕之事。”

裴明淮微笑道:“吳大神捕看來對此不以為然。”

“我是見得太多了。”吳震嘆道,“多得我都是麻木不仁了。見到那些人咬牙切齒,非食肉寢皮不解其恨的樣子,我心中便想,這般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孟蝶低聲道:“吳大哥想必並無此經歷。”

吳震幹笑一聲,道:“此等經歷,永遠不要有的好。”說著對裴明淮道,“明淮,你又怎麽想?”

“我?我能怎麽想?”裴明淮道,“本是無益之事,又何苦來?鳳儀山下,我聽卓子青說,她讀了十多年的經書,抄得指尖都生了繭,心裏的恨還是無法消解,最後是玉石俱焚,都沒個好下場。照我看,還是想開些的好,人生匆匆百年,彈指一揮罷了。你們看這酥油花,實在是妙奪天工,不知化了多少心血,等到夏天,便得溶了,又有何意?說到底,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吳震聽他這般說,默然無語,半日笑道:“我隨口問問,倒惹出你這番話來,早知道就不問你了。我再看看,這裏可還有甚麽物事。”

裴明淮拋了那夜明珠給他,道:“把火折子滅了,我看這酥油花都快化了。”

吳震笑道:“多謝。”

他繞著那祭壇走了一圈,道:“這後面有個供盆。”

裴明淮與孟蝶一同走了過去,果然有個小小的供盆在後面,裏面盛了些雪水,飄了幾片花瓣。只是祭壇甚大,酥油花也做得老大一簇,這供盆小得極不相稱。但裴明淮與吳震見到,都是一陣惡心。

他二人都不是初次見這種供盆。

孟蝶道:“二位大哥,你們是怎的了?這供盆怎麽了?”夜明珠的光映著她臉,白膩瑩潤,眼眸烏黑,水瑩瑩的極是靈動。

吳震聲音裏極是厭惡,道:“這東西,砸了最好。”

裴明淮道:“黃錢縣的與這裏的,處處如出一轍。不知道這又是誰的頭骨,被放在此處?”

吳震道:“這頭骨年久日深,恐怕至少有好幾十年了。這萬教啊,他們的菩薩也與尋常所見的慈眉善目不同,或披以人皮,或以人骨飾之,實在猙獰可怖。”

裴明淮淡淡道:“若是他們興風作浪,以邪術惑人,那換了我,也一樣的要除掉的。”

吳震聽他如此說,居然打了個寒噤,半日強笑道:“還好,早已經用不著你來了。”

裴明淮道:“說得不錯,近百年前,已然是被滅了。我是奇怪,這供盆裏面的花瓣可不是酥油花,乃是真花,還甚新鮮,又是誰放在這裏供著的?”

他四面一望,這裏墻上的佛像壁畫,倒還保存得好些,果然如孟蝶所說,還有些金箔裝飾,道:“難不成陳博是進來過這裏?”

吳震卻道,“明淮,丁南已死,你那個韓叔叔,恐怕也會出事。還有,韓瓊夜韓姑娘,她是韓明的獨生女兒,恐怕也會受牽連……”

提到瓊夜,裴明淮臉色也是微變,道:“我們定要把那個人給找出來,否則瓊夜父女是絕不會安全的。”

孟蝶在旁格格笑道:“裴大哥,我看你很緊張瓊夜姊姊啊。要不,你就接了她回京啊,那才能好好照應呢。”

裴明淮笑罵道:“蝶兒也嘲笑起我來了?若瓊夜是眷戀繁華之人,當日又怎會離開?她是再不會回去的了。”

吳震卻道:“是啊,能堅拒裴三公子,這能耐,我還沒見過哪個女子有。這韓姑娘,真是非同一般,在下佩服!”

裴明淮喝道:“吳震!”

吳震忍笑,道:“我開玩笑而已,你什麽時候也開不起玩笑了?”說罷眼望那祭壇,道,“不管是誰,這供奉可精心得很。我看此地血雨腥風,是必然的了。只是此人究竟是誰?……倒令我不得要領了。”

裴明淮道:“付修慈?這人身世不明,又擅制酥油花,我覺得頗有嫌疑。”

“可這人已經死了。是誰殺他的?”吳震道,“這一點,我至今都未曾想通。付修慈死,恐怕便在酥油花會之時,只是當時忙亂,不曾有人留意而已。”

他望了一眼孟蝶,道,“蝶兒姑娘也該小心。孟大人是官府中人,若是那個兇手處心積慮要報仇,必定不肯放過。姑娘會武,得多護著你伯父些。若是他知道些什麽,也請早日告知。嘿嘿,我是見多了,人人都有秘密,藏著掖著,最後卻枉送了自己性命。”

裴明淮道:“吳大神捕果然見多識廣。”

孟蝶道:“吳大哥覺得我伯父另有事未說?”

“自然。”吳震道,“我跟他幾次說話,都覺著他似有心事未吐露。姑娘回去,最好勸他,趕緊來對我說,否則性命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