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消失的長橋(第4/7頁)

程昊搖下車窗,點燃了一支煙。他看著太湖對岸的點點燈火,皺著眉頭,一口一口抽個不停。

剛剛給費可的律師打了一個電話,證明了費可的確是將一家即將上市的公司股份轉讓給他了,協議上就等他簽字了。1億?2億?總之是一個大得驚人的數目。從投資回報率上來說,也許費可是他做過的最成功的一筆投資了。

程昊拿起副駕駛座位上的那兩頁紙又看了一遍。其實沒什麽好看的。他本以為費可會寫一些特別的話給他。甚至在他拆開信的那一刻,他還隱隱抱著一種期待的心情。可那封信裏,只有一份對折的整整齊齊的《股權轉讓協議》。這份協議上也只有公事公辦的字眼,再無多余的話。

其實,從在飛機上遇到費可的那一刻起,程昊對費可的心思始終就很直截了當——他喜歡費可,想得到費可。

即使現在一想到那張柔和青澀的臉,他的喉嚨仍會一陣聳動。想起在酒吧他嘴對嘴喂費可喝下去加料的酒,想起看到濕漉漉的費可出現在家門口時的欣喜,想起費可洗澡時在玻璃門上那曲線分明的影子,想起在煙氣繚繞的廚房裏他們在灶台的火焰旁大汗淋漓……這些充滿情欲的記憶氤氳又沉重,墜在他的腦海裏始終揮之不去。

他對費可的感情也是復雜的。就算費可騙了他,他有憤恨也有咒罵,但還是難以清楚地將這些怨懣從一團亂麻般的情緒裏分離出來。甚至後來有一天他在晚班的國際航班上偶遇費可,即使那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被騙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費可說要補償他,除了在洗手間裏解開了褲帶,他還告訴程昊一個上市公司收購煤礦的內幕消息。程昊再次選擇相信了費可。他把一大筆錢投入到股票賬戶上,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金融圈裏擴散開了消息,無人知道消息的源頭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最後當然是敗了,一敗塗地。所以他對煤老板那麽憎惡,因為一提起這個行業就會讓他想起曾經的愚蠢和失敗。

可這些他都只能埋葬於內心深處,無人可以傾訴。他是金融界的精英,標準的配置應是有個妖嬈的女友或是賢惠的妻子相伴。即使這個行業的風氣再怎麽開放,他還是沒有勇氣去探測他人寬容的程度。更不用說他那遠在西北的守舊父母,還在巴巴地指望著兒子成家、立業、娶妻、生子。

程昊耿耿於懷的是,費可對他究竟有沒有過一點意思。

“別來找我,你幹的醜事,自己心裏清楚。”

他忽然想起當初費可留給他的那個字條。再加上現在的這封信裏,省略了所有可能的懺悔、解釋,或者哪怕只是平淡地打個招呼。程昊自嘲了一下,也許從頭到尾費可都是厭惡他的。也許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那麽用一份《股權轉讓協議》來買斷這個結論,看來也不算太壞的結果。程昊長嘆一口氣,將沒抽完的煙卷扔出了窗外。也許是該找個人安定下來了。

他拿起了手機。

費可松懈地陷在椅子裏,煙卷已經燒到了根部。他傾身把煙頭扔進了煙灰缸裏。

“你看,正如我說的,他們並沒有說實話,至少沒有說出全部真相。”

何姍咬住嘴唇不說話,因為費可也像是在指責她。

見何姍沒吱聲,費可又問:“怎麽?你不相信我?都到這時候了,我還有必要騙你嗎?”

“這能說明什麽?這也改變不了你騙了人的事實。”

“我是個騙子?那你們呢?你們就都是聖人?何姍,即使是你也沒有全說實話吧?”

何姍一下紅了臉。

“就因為張宣是你的好姐妹,你就那麽維護她?她死乞白賴地黏著我,連懷孕這種招數都用上了,這你怎麽不說?她為了刺激我,主動爬上別人的床還少嗎?就這種女人我怎麽敢要?”

何姍記起那時陪張宣去醫院做了人流手術,從頭到尾費可都沒有出現過。張宣心灰意冷,繼而生恨,想要去報警,卻被何姍攔下了。

別去報警。萬一他報復你,萬一他把你懷孕的事大肆宣揚呢?

這就是何姍給張宣的理由。

事實證明,張宣的確是怕了,後來便自甘墮落了起來。曾經的張宣已經死了,現在重生的張萱兒,是個流連於無數男人床笫間的女人。她將混亂的欲望同愛情混淆了起來,用肉體的疼痛填補心靈上的空洞。她被學校除名,聲名狼藉,遠離親朋,依賴酒精和時斷時續的憐憫過活,漸漸就從何姍的生活裏淡出了。

而這一切,何姍都看在眼裏卻再未阻攔過。

“說實話我給她留了不少錢。她即使再恨我,現在氣也該消了吧。”費可說。

何姍回過神來說:“你當她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