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消失的瓷器(十二)(第2/3頁)
日光自鐵窗內穿透而來,落在酒樽之上,折射出瓷器特有的細膩光彩,珠貝般瑩潤的色澤流轉,閃閃發亮,如月光下的恬靜波浪,美麗不似凡間物。
督窯官等三人頓時長出一口氣,笑道:“大人請看,貢品仍在,果然是虛驚一場。”
“果然還在麽?”金暉徑直抓起一只,先對光翻看底部,冷笑道,“好個偷梁換柱!大膽!”
他對秦放鶴道:“凡官窯之物,底部皆有印章,而貢品所用印章又與凡品不同,大人請看,這印章尚淺,邊緣不清,分明是有人偽造的!便是這酒樽,釉色不如真正的貢品清透,也是假的!”
他自小生活在繁華富貴堆,一應古玩都見慣了,入手便覺有異,細看之下,果然頗有蹊蹺。
這偽裝貢品的假貨放到外面也價值不菲,斷非俗物,常人難得,來歷也要查一查。
督窯官三人一愣,爭先恐後去看,然後面色灰白。
這,這竟然是假的?
秦放鶴饒有興致看他們演戲,邊看,邊將其余十多種貢品匣子都開了,也讓金暉一一檢查,有真的,也有假的,一一登記造冊。
嘖嘖,真難為天元帝忍耐多年,這都快被偷成篩子了!
若再多忍幾年,這些人的膽子越養越肥,會不會直接就對給天元帝的貢品下手了?
登記完畢,那邊督窯官、窯場主和大管事三人卻都喪魂落魄,有面無人色的,有跌坐在地的,看得秦放鶴不禁笑出聲。
他輕輕拍手,“好演技、好演技啊!”
果然,做官先要會演戲。
督窯官三人聽了,紛紛望過來,面上既有震驚,也有羞憤。
卻見秦放鶴皮笑肉不笑道:“爾等親口所言,貢品需得三人合力方得見,如此密室,常人難入,難不成貢品還會自己跑了?”
要麽是這三位老演員合謀,監守自盜:要麽,就是有人趁著每月例行檢查的機會,現場偷梁換柱。
無論哪一種,罪犯必然在此三人之間。
不理會三人狡辯,秦放鶴對金暉道:“即刻寫折子,八百裏加急送往京師,請陛下派專人接手。”
他只負責查案,如何收場、如何審訊、如何定罪,那是三法司和天元帝需要考慮的。
離開之前,秦放鶴還不忘非常好心地提醒三人,“諸位,可千萬不要畏罪自殺,或教唆家人攜款潛逃啊,不然……嘖嘖。”
有些事不必說得太清楚,留下無限想象空間,反而效果更佳。
果不其然,看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那三人的臉都灰了。
兩日後,七月初八,孫遠果然反水,說當日他被嚇壞了,說的都是假的。
秦放鶴失笑,像看一個頑劣的孩童,“你真是嚇糊塗了,難道不明白覆水難收的道理?多虧你的供詞,本官已捉得罪犯數人,人贓並獲。”
孫遠瞳孔都微微放大了。
說實話,過去幾天的禁閉生涯讓他的腦子都不大清楚了,饒是出來這幾日也難以入眠。現在回想起來,他都不太確定當日說過什麽,更沒想到秦放鶴的動作這樣快,這樣幹脆利落。
他有些後悔,也有些怨恨,為何偏偏是我?
那錢忠呢,為何不選錢忠?
還是他果然已經在暗處達成交易,出賣我?
“不過麽,”秦放鶴拍拍孫遠的肩膀,笑眯眯道,“本官也並非那等狠辣無情之輩,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不過是為他人賣命,是非好歹,也不是你說了算。”
他的手拍上來的瞬間,孫遠就是一抖,這是一種源自心靈深處的恐懼。
過分恐懼讓孫遠甚至沒能聽清秦放鶴說的什麽。
秦放鶴知道他現在精神狀態不佳,也不在意,“你們少東家實在是孝子,牛大官人數日不歸,他到底是來了,要求見本官呢。”
孫遠的神智終於被慢慢拉回,“少東家?”
是啊,還有少東家!
“不錯,”秦放鶴點頭,“本官父母緣淺,沒有這個福氣,所以呢,難免羨慕他人福氣,怎好回絕?說不得要見一見。”
孫遠怔怔的,不明白秦放鶴為什麽要跟自己說這些。
“本官知道,陛下終究對牛家有些情分,”秦放鶴意味深長地嘆道,“可出了這麽大的事,總要有人擔責,若你們少東家願意為你求情……”
求情?!
孫遠心頭一震,突然湧現出無限希望。
是啊,我在牛家賣命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少東家不會舍了我的!
對,他不會舍了我的!
牛家一早就被苗瑞的人圍了,如今當家人牛潤田、兩名大管事錢忠、孫遠,俱在秦放鶴手中,倒不怕他們提前轉移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