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落定(八)(第2/4頁)
“哎呀呀,如此美景,當賞,當賞!”
“洗手了嗎你?”孔姿清頭痛欲裂,皺眉嫌棄道。
齊振業避而不答。
秦放鶴亦是罵罵咧咧,捏著額頭斜到窗邊,但見大雪滿梢頭,白酥壓綠枝,也是歡喜,瞬間睡意全無,招呼孔姿清搬著泥爐來烤紅薯吃。
孔姿清:“……”
孔姿清無奈,只得披衣而起,胡亂踩了鞋子加入。
這會兒的紅薯遠不如後世的個頭大,一個不過二三兩,倒不用切片,只囫圇塞到爐子裏,用將滅未滅的炭火掩埋了,不多時,沁涼的空氣中便泛起暖融融的香。
“好了嗎?”齊振業搓著手,迫不及待道。
如今的紅薯還算稀罕物,好些地方尚未普及,他也沒怎麽嘗過。
孔姿清斜了他一眼,“熟了。”
齊振業不疑有他,齜牙咧嘴抓了來吃,結果一口下去便皺巴臉,“夾生!”
“哦,”孔姿清攏攏衣裳,放心了,扭頭對秦放鶴平靜道,“再多烤一刻鐘。”
齊振業:“……”
好麽,拿我試藥!
此時的紅薯非但小,而且口感也不如後世改良品種,但對秦放鶴而言,意義非凡。
烤熟的紅薯外皮皺巴巴的,好些地方已經與裏頭的瓤兒分離,輕輕一扯就掉。
趁熱吃一口,軟爛香甜,燙得直嘶溜,嘴巴和鼻子一齊往外猛噴白汽。
三個加起來一百五十歲的中老年人啃了半宿紅薯,又用油炸土豆塊拌狼牙土豆吃,睡意全無,不免說起政事。
“無疑自去翰林院,”秦放鶴問齊振業,“至於有嘉你,太仆寺和良牧署都夠資格……”
兩個衙門都是管牲口的,正好跟齊振業的過往和特長對口,比較方便他留京。
好歹也五十多歲快六十的人了,就別遠去了,老兄弟們都在這裏,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老了老了,還得人家操心,齊振業就有點不好意思,搓著手說:“你忙你的,我哪兒都成。”
養牲口跟養牲口的也不一樣。
太仆寺是養戰馬的,歸六部管,算是兵部比較重要的屬衙。而良牧署雖也有馬,但多是供皇室和達官顯貴們出行遊玩的普通馬,更多的還是牛羊豬等家畜,供應日常吃喝、祭祀。
前者更有前途,壓力更大;後者更輕快,但基本上一輩子也就到這兒了。
齊振業便是知道太仆寺的門不好進,所以才不想繼續麻煩秦放鶴。
聽他這麽說,秦放鶴就明白了,“好了,你不必管了。”
他操心別人,別人也操心他,自然要問他在內閣待得如何,與盛和帝相處如何等等。
秦放鶴也不瞞著,“當今性子軟些,自然不如先帝果決,不過和軟也有和軟的好處……”
這並非成熟不成熟,而是本性如此,就好像有人天生殘暴嗜殺,有人天生博愛眾生,到了七老八十也不會變。
天元帝在時,秦放鶴相對被動,凡事只能試探、引導,許多事不便施展。
但盛和帝不同,秦放鶴已經隱隱搶占了主動位,大部分時間都顯得更加幹脆利落,甚至可以說強硬。
而現在,透過孔姿清順利回京一件事便可隱約窺見,盛和帝似乎也漸漸適應了他的強硬。
這是一個好信號。
這種強硬是有節制的,也很有必要。
因為盛和帝的性格更平和,性子也更綿軟,如果給他太多自由,太大的選擇空間,反而容易瞻前顧後,受人蠱惑。
這類人需要適當的從外部施壓,引導他快刀斬亂麻。
盛和帝的性格也從根本上決定了他擁有比天元帝更強的忍耐度和更富有彈性的底限。
說的好聽了,叫對症下藥,說的不好聽,多少有點柿子撿軟的捏的意思。
但與人相處便是如此,好像受力彈簧的兩端,一方弱,另一方自然就強,無可厚非,也無法抑制。
不然你軟我更軟,你猶豫,我更踟躕,原本一天能辦完的事非拖到一年才開頭,國家早晚要完蛋。
孔姿清點點頭,不置可否,“我聽說朝廷又要追加軍需?”
秦放鶴失笑,“無疑啊無疑,你的耳朵未免也忒尖了些,不錯,是我的主意。”
孔姿清也跟著笑,“先帝在時便時時肉痛,你打算如何說服當今呢?”
就好比買東西無論貴賤,一定要按江湖規矩還價,不管誰當家,總不可能隨要隨給,哪怕如今秦放鶴自己管著戶部也不成。
秦放鶴挑了挑眉毛,“我預備年後請陛下往京郊大營和白雲港去一趟,一來新君出行,廣施恩惠,收攏人心,陛下自然不會拒絕;二來麽,正好也可揚我軍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