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稅與善(第2/3頁)
他們是萬萬沒有想到,皇帝也會玩這種招數。
真是日了狗了。
等到他們離開之後,王安石與司馬光才慢悠悠從殿中行出。
王安石仰頭望天,感慨道:“我這一生可真是牛馬之命,臟活累活,皆由來我幹,功勞卻是他人的,唉……”
司馬光哪裏聽不出他諷刺的意味,呵呵笑道:“爾非牛馬之命,只是生錯時代,你若生在漢朝,就算不是霍光,至少也是王莽之流,若生在唐朝,那就是長孫無忌、姚崇,可惜你偏偏生在我朝。”
王安石瞧他一眼,“你才是王莽之流。”
揮著大袖就走了。
司馬光的意思很簡單,不是我搶你的功勞,而是皇帝也不可能讓你大包大攬,你想在我大宋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也是不可能的。
王安石走後,司馬光面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他很清楚,此事要想辦好,並非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只要過了這段時期,肯定就會死灰復燃的。
比如說,前面韓琦針對衙前役是幾番改革,然並卵,漸漸又回到以前一樣。
方田法也不是王安石首創,是仁宗時期,郭谘和孫琳設計出來的,來來回回,幾番施行,朝廷也沒說要廢,但最終又回到原點。
這種涉及到利益的改革,仿佛就存有一個吸力,不管你拉多遠,總能將它給吸回來。
研究歷史的司馬光,對此太清楚了,他其實也沒有把握,改完之後,就一直會這樣執行下去,恰恰相反,他認為過幾年之後,又會變回現在這樣。
對此他是悲觀的。
但就當下而言,王安石是對的,如今地主階級已經是風聲鶴唳,這是絕佳的時機,應該一波推上去,不給他們喘息之機,否則的話,會變得更加艱難。
如今都不用朝廷下旨,那些地主已經在籌備補交白契之稅。
但問題是,白契只是一部分,放在相國寺的土地,放在形勢之家的土地,這些土地要不要繳稅呢?
不交的話,會不會告我們呢?
別說地主,就連皇親國戚,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已經有不少人在咨詢這事。
白契是肯定違法的,但是放在相國寺,來規避稅收,這在表面上看,是肯定合法的。
張斐剛剛回到家不久,都還沒來得及開慶功宴,馬天豪和陳懋遷便後腳趕到,借相國寺來向他咨詢這個問題。
“真不好說。”
張斐搖搖頭道:“根據我朝律例,形勢之家的免稅土地,是有上限的,而僧道,是需要朝廷發行的度牒,才能夠免稅,朝廷只要收回度牒,那就必須交稅。而度牒也只是針對個人,如果朝廷要告,這官司絕對有得打。”
陳懋遷道:“也就是說,這些土地都得交稅?”
張斐很是納悶道:“我朝農稅,其實是真不算高,每畝地才收一鬥米,二位員外,這麽有錢,逃這點稅,至於嗎?”
陳懋遷道:“這你就不懂了吧。”
張斐問道:“願聞其詳。”
“我……”
陳懋遷突然閉嘴不語。
馬天豪大咧咧道:“這裏就咱們三人,有啥是不能說得。”
說著,他又向張斐道:“這農稅確實不高,但只要咱們老老實實交稅,你就等著看吧,這稅肯定是一年比一年交得多。”
陳懋遷點點頭:“那些官吏可非善男信女,個個都是欺軟怕硬,那些一等戶為什麽又會家破人亡,他們可沒有被地主欺負。”
他們跟士大夫還不一樣,他們可處在食物鏈的中層,也極有可能被人吞掉。
張斐道:“你們若依法交稅,若有問題,可以打官司解決。”
馬天豪道:“那豈不是更貴。”
“……?”
張斐無言以對。
陳懋遷道:“打官司也很難解決的,就說支移、損耗、折變,這都是有法可依的,但這裏面就是一個無底洞,朝廷若缺錢,真能秉公執法嗎?”
張斐皺眉不語。
馬天豪道:“咱們每年在你們店裏花這麽多錢,你可得幫我們解決這些問題。”
這些問題,張斐哪裏不知道,他研究這場官司,早就研究透徹,他就等著馬天豪這一句話,故作糾結了一番,“如果二位只是擔憂繳納過多的稅,而不是不交稅,那倒是有辦法解決。”
馬天豪忙問道:“什麽辦法?”
張斐道:“慈善。”
“慈善?”
馬天豪一愣。
張斐點點頭,道:“如果你們將土地都給捐出來了,那自然就不用交稅。”
馬天豪呆了半響,鼓著眼道:“你這是什麽主意,這就好比,你怕生病,然後將自己給捅死,倒是不會再生病,但人也死了。”
陳懋遷也是直點頭。
張斐道:“你們捐給相國寺,不也是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