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程寄的高中是在英國完成的, 大概是在國外,男女之間的關系比較開放,有幾個美國同學今天和Jenny約會, 明天和Lucy去野營。
不是和Flora在爭吵, 就是和Bess相互拉黑刪除。
放完狠話之後, 還一副失戀到難受至極的腔調問程寄:“Cheng, 你知道被人拉黑聯系方式, 是什麽樣的感受嗎?”
那時候程寄正在安靜地解一道微積分, 心裏微微鄙夷:果然是英國籍教授討厭的美國人, 粗俗,且沒有內涵。
但口吻還是和善地問:“哦?是什麽感受。”
“就是那種眼前一黑,血壓忽然飆升!”
程寄平靜地望向他,甚至有些冷漠, 美國同學崩潰地大喊:哦!你肯定理解不了,你太內斂了,等你有女朋友的時候就知道了。”
景致是程寄的第一個女朋友, 五年來乖順得從不讓他費心。
然而看著手機屏幕上紅色的感嘆號,程寄有生以來有了這樣的體驗。
就像強迫症患者剛拖完地,忽然發現幹凈的地板上多了枚小貓的臟腳印。
姚助理推門進來, 見到程寄如雕塑一般坐在沙發上,渾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冷氣。
“什麽事?”
姚助理站在門後, 謹慎地說:“陳管家打電話過來讓我問您想要吃什麽口味的粽子?”
程寄以前是不過中國傳統節日的,但景致不一樣,她在中國出生,中國長大, 每個習俗節氣都跟著過。
去年端午節,她吃粽子的時候, 程寄也跟著吃了幾個。
小小巧巧的白米粽,包著紅棗,沾著粒粒細細的白砂糖,偶爾吃幾個味道竟然很不錯。
景致笑著對陳管家說,明年要多包一些,免得程寄來搶她的,都不夠吃。
一提起粽子,無序的回憶都指向景致,程寄頭疼得閉上眼,捏著眉心,沉聲道:“都丟了,一個也別讓我看見。”
姚助理心裏詫異,卻也不難聽出上司明顯壓著怒火的語氣。
這些天,自家老板性情多變得像是被奪了魂,他也不敢多問。
低低說了聲知道了,又當作什麽也沒發覺地提醒:“已經定了晚上七點半的飛機飛米蘭。”
“知道了,你讓陳管家幫我準備行李,”程寄睜開眼,雙眼恢復清明,看著餐桌上的那碗腌篤鮮,皺著眉說:“飯菜也讓人收拾了。”
說完走回辦公桌。
看著沒動過一筷子的飯菜,姚助理說了聲是之外,什麽也沒問。
*
程寄不怎麽愛用微信,和朋友溝通也是直接打電話解決,他覺得這樣比較方便簡潔。
所以回景致消息也是有一搭沒一搭,主動發微信更是罕見。
景致劃了劃兩人之前的聊天記錄,稀稀疏疏得如同荒草,基本上都是她單方面輸出。
長龍似的綠色對話框,偶爾出現幾條白色的。
因此顯得程寄剛發過來的照片有些好笑。
而她呢?愚蠢罷了。
一張腌篤鮮的照片,讓景致想起一些不怎麽好的過往。
她確實喜歡吃腌篤鮮,但比起腌篤鮮,她更喜歡油燜筍。
三月剛上市的時候,最新鮮的黃泥白脯雞筍拍碎倒入高溫的油鍋裏,再加上白糖和水燜。
做這道菜的秘訣就是要油多,這同樣違反了程寄的健康原則,這麽多年來,景致沒吃上幾回。
為了防止再收到這樣無聊的消息,景致把程寄的微信拉黑,刪除了以前的聊天記錄。
動作一氣呵成,很決絕地要把以前愚蠢的過往也一同抹殺。
然後又把電話號碼也拉黑了。
剛把手機放回到桌上,羅姐把一塌文件放在她桌上,“下下個月珠寶活動的方案,之前胡欣做的那一版被斃了,上面要的急,下周三之前給我。”
“材料可以找胡欣要,但內容一定要準確再準確。”羅姐很認真地強調,她再也不想在管理層丟臉。
不過現在想來,程寄那天不同往常的不給人面子,似乎也有兩人分手的原因。
領導分配的新任務,景致欣然接受,而羅姐還在望著她出神,景致挑了挑眉:“怎麽了?”
“你和......”剩下的話戛然而止,羅姐突然咽回嘴裏,拍了拍景致的肩膀:“那就麻煩你了。”
“應該的。”景致扯了扯嘴角,似乎明白羅姐要問什麽。
*
去機場之前,程寄回了趟家,換了套舒適些的衣服,順便檢查行李是否還有遺漏。
臥室裏還擺著景致的拖鞋,粉色的牙刷,白色的毛巾,浴衣都還在。
這讓程寄有種安全感,仿佛景致隨時都會回來,就連心中的煩悶在看到這些東西之後也舒緩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