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章 忘憂糕(第4/23頁)

巨熊也罷,遊龍也罷,不過是為了轉移那只饕餮的注意力。真正能威脅到蓮心塔的,是一支以陸九色為首的小小的隊伍。它們在黑暗的掩護下,朝著蓮心塔步步逼近。鼠王的臣民所構建起來的,以蓮心塔為中心的防線,在鹿蜀的蹄子下面悄無聲息地崩潰了。

雖然在朱成碧身邊隨侍多年,常青其實很少見到她以饕餮將軍的形態出現。

饕餮離開蓮心塔的時候,陸九色的前腳已經踏入了蓮心塔。

寒冷的佛堂當中,彌漫著混合了佛香的塵土氣息。他謹慎地一步一步朝前邁著。

常青再也無法忍耐了,伸手便推開了門——

蓮燈和尚的石像盤腿端坐在堂上,那串靈氣耀眼的星月菩提,就掛在石像的胸前。

若鼠王說的是真的,他曾被白澤俯身,在那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真的在這裏!谷主是對的!”他輕聲喊道:”那饕餮不過是孤家寡人,哪裏守得住——”

忘憂忘憂,她竟然給他吃了忘憂糕,連他的記憶也一並抹去了。

“誰說的?”

他再也無法想起更多,卻已經明白了真相——眼前的水晶匣裏只剩下兩塊忘憂糕,白色的那塊已經不知去向。

一個冷冷的男聲在角落裏道。

那些影像很快消散了,只剩下越來越劇烈的頭痛。

“誰說她是孤家寡人,無人相助?”

“小萱!”他喊道。

陸九色猛然回頭。

忽然有碎片般的影像浮現出來:老人的拐杖頂端生出三枚不同顏色的果實,發瘋的鹿蜀朝自己一步步逼近,生犀角的小男孩站立在風暴之中,雙眼炯炯發光。

一只銀白色的獅子從黑暗中浮現了出來,然後是常青蒼白的臉。自他自傷了左手,又被那只饕餮撿了回去,陸九色便再沒見他露過面。

有人在旁邊輕輕地拽著常青的袖子。他低頭一看,長犀角的孩子懷裏抱著只水晶匣,踮起了腳尖遞給他。

短短幾日,他竟然瘦削了許多,幾乎要連那身黑衣的重量都承擔不起。

鼠王回以更猛烈的咆哮:“所以我才懷疑,以美人的性格,絕不可能袖手旁觀——你究竟對他動了什麽手腳?!”

但他手持卷軸,緩緩朝陸九色逼近的步伐,卻又沉如山嶽,就像是千軍萬馬,也無法撼動分毫。

朱成碧低沉地咆哮起來,連門板都在震動:“誰也別想打攪他,他已經夠辛苦了!”

“常公子……你也要攔我嗎?”

“他傷的又不是右手,依然可以驅動生花妙筆,何不讓他助我們一臂之力?”

莫慌。他對自己說。這人最是心軟,淩虛谷的妖獸們又都是他救的,那日它們威脅他,要綁了他跟饕餮換佛珠,卻也未見他如何惱怒,反倒是一直在控制著發狂的小萱。

“他傷了手,自然是還在休養。”回答的人是朱成碧,只是略有些嘶啞。

“常公子,是你救了我們,我可憐的孩子還在生病……”

“你究竟對美人做了什麽?”鼠王的聲音從最近的一扇門後面傳來,“為何自他被白澤俯身之後,你就將他藏了起來,任誰也不許見?”

“化蛇。”常青念道。一只生著雙翼,人面蛇身的蛇怪自卷軸中應聲而出,懸浮在他的上方。

他記得是鼠王和它的臣屬最喜歡乘坐的,卻為何損壞成這個樣子,遍體的傷痕,仿佛被野獸撕咬過?

“你明明允諾過谷主,要讓我們在無夏休養生息!”

他遲疑起來,一扇又一扇地查看,卻差點被腳底下的東西所絆倒——定睛一看,竟然是寒潭寺的木制金剛,卻只剩了半截。

“蠱雕。”他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念了下去,每念一個新的名字,就有新的妖獸從精怪圖中浮現出來:”肥遺。重明。英招。”

哪一扇是那長著犀角的孩子所進入的?

不,這不可能,難道他事先畫好了精怪圖上所有的妖獸,要一次性地全部召喚出來嗎?即使是白澤——即使是那個繪制了精怪圖的神獸,也無法同時操控這麽多只

常青也跟著追上了二樓。眼前是重重疊疊的雕花木門。一扇接著另一扇,似乎無休無止。

那些必定只是虛影!

那孩子受了驚嚇,頭也不回,直接跑上了二樓。

“你答應過我們,要替我們開通天引的!”

“等一下!”

陸九色喊出了這句致命的話。果然,常青顯出了一絲遲疑。他毫不猶豫,立刻跳了起來越過飄浮在空中的妖獸的虛影,朝蓮燈和尚的坐像撲去

常青能肯定,自己之前從未見過他。但為何他看起來如此熟悉?

卻被無數真實的尖牙和利爪噬咬進了身體。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頭上生著銀白色犀角的小男孩忽然出現在了櫻桃身後兩步之遙的地方,皺著眉頭看著常青,一副隨時能哭出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