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一人(第3/4頁)

“哎,我是老頭子了,棗花哪能看得上我?再說就你爹那副脾氣,我想娶棗花,不知道得出多少頭羊他才肯點頭啊!”劉主簿哈哈大笑道。

由於相隔太遠,齊夢麟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然而光是一個背影,就已經足夠**——只見那姑娘穿著一身水綠的春衫,與裙裾一色的長草掩住了她的腳步,令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從草尖上化出的妖精。光可鑒人的鴉鬢閃動著水一般的光澤,烏油油的發辮從腦後一直垂到腰際,隨著步調搖晃著,讓人幾乎看不見她那細得只有一掐的小蠻腰。

“這有什麽奇怪?我爹寵她寵得跟什麽似的,一個雁過拔毛的慳吝鬼,竟然由著她天天用羊奶洗臉啊!”陳梅卿一想到那個山妖似的妹妹就頭疼,擺擺手不想再談,“咱們別說這個了好不好?劉主簿你若是相中了她,就別跟我廢話,趕緊去下聘吧!”

“不錯不錯不錯!”齊夢麟當即贊不絕口,越發快馬加鞭地向美人沖去。

這時劉主簿卻在一旁加油添醋地贊嘆道:“不過說來也真奇怪,你家棗花成天在山頭放羊,人還是白白嫩嫩雪團捏得似的,一點兒也不像咱們山西的姑娘。”

連書急得趕忙在他身後高喊道:“公子,當心惡狗!”

偏偏陳梅卿就是活在了禽獸堆裏,一家子人包括棗花,全都覺得兩個人成婚是理所當然。原本陳梅卿還指望自己躲在縣衙裏,情竇初開的棗花說不定哪天就會在某個山頭和某個放羊娃一見鐘情,偏偏那只白眼小母狼也認準了自己,擺出一副非卿不嫁的架勢,聯合著自己的老爹上下包抄,一心想把自己當成出欄肥羊似的逮著活剝,每每想到這成,陳梅卿渾身就不寒而栗。

齊夢麟此刻色膽包天,連餓虎都不怕,何況惡狗?他一路策馬擠開羊群,不一會兒便闖進了羊倌的包圍圈,這時圍著美人的牧羊犬見到了陌生的不速之客,終於不再發出威脅的低咆,而是仰著脖子狂吠起來。

陳梅卿臭著一張臉,沒好氣地回答他:“我爹成年只顧著放羊,我娘忙家裏的活計,那丫頭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哪怕再漂亮的美人,我只拿她當妹妹,能下得了手那是禽獸!”

牧羊犬的反常終於引起了棗花的注意,於是她扭過頭,無比淡定地瞥了齊夢麟一眼。

齊夢麟從小就聽不得美人二字,尤其這美人前面還冠了個“第一”,頓時就讓他心猿意馬、心癢難耐,忍不住厚著臉皮追問陳梅卿:“既然有這樣的美事,陳縣丞你為何還舍近求遠,成天跑鳴珂坊找樂子呀?”

不過是浮光掠影般的一個照面,頃刻間便讓齊夢麟的身子酥了半邊——她這樣貌,這樣貌,別說是鳴珂坊的牡丹了,就是十個牡丹也賽不過她呀!真不愧是貌比天仙的臨汾第一美人!

“哎,齊大人您有所不知,這棗花姑娘可是本縣第一美人,我們大家都很羨慕陳縣丞的艷福呢!”劉主簿一談起棗花,一時竟忘記了身上剛剛經歷的傷痛,眨著被人揍得烏青的腫眼泡,遐想萬千道。

齊夢麟嘴裏的唾液瞬間急遽分泌,再開口說話時,已變作垂涎三尺的嘴臉:“美人!美人!棗花姑娘!我是陳縣丞的朋友啊!”

眾人聽了陳梅卿的血淚控訴,皆是忍俊不禁,就見齊夢麟吃了一筷子炒羊雜,幸災樂禍道:“雖說放羊的姑娘恐怕配不上陳縣丞這樣的人才,不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陳縣丞你就從了吧。”

他一連喊了好幾聲,直到不要臉地冒充成陳梅卿的好友,棗花才又回過頭,媚眼如絲地望著他問:“你是我夫君的朋友?”

“什麽青梅竹馬,劉主簿你說得倒好聽!她不過就是我爹為了省一份彩禮錢,給我撿來的童養媳!”陳梅卿回首往事,苦不堪言道,“十六年前,不知道從哪兒來了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倒在我爹的羊圈旁直喘氣。我爹好心收留了她,花半扇羊請了一位穩婆幫她接生,哪知她生下一個女嬰後就斷了氣。結果我爹心疼那半扇羊,又想著將來替我娶媳婦,至少還要花掉他百來頭羊,於是心裏一合計,幹脆就留下了那個女嬰,說是將來給我做媳婦。我那時候還小,哪懂得這些事,只當自己多了個妹妹,心裏還很是高興了一陣子。唉,早知有今日,當初我背著她到處玩的時候,就應該把她丟進山坳裏喂狼啊!”

“是呀是呀!”齊夢麟慌急慌忙地翻身下馬,無視嗚嗚低咆的惡狗,徑自走到棗花面前調戲道,“小生乃是山西總督之子齊夢麟,今日與姑娘幸會,真是三生有幸……”

這一問正戳中了陳梅卿的死穴,他白了齊夢麟一眼沒答話,這時縣中的劉主簿在一旁開口道:“哎呀,那位棗花呀,與咱們陳縣丞是青梅竹馬的一對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