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拘禁季孫宿

季孫宿雖一時有些懵,但畢竟從政多年,總還是有些政治警覺的。至少他不是在會盟結束以後才發現問題的不對勁。

當他聽到邾子之言,便立即想到了今天的這一局,多半又是針對他的一場陰謀。

然而又是誰會精心布置如此精妙的一個局,單獨來算計他呢?

叔孫豹嗎?

他人都不在,又如何能夠使得羊舌肸與韓起為他說話?

李然嗎?

他不能理解,李然不過就一小小的客卿,究竟是哪裏來的如此強大的力量?

季孫宿一時情急之下,卻還是未能理清這裏面千絲萬縷的聯系。

他雖然看人很準,謀劃很穩。但是對於每一個人各自盤算的心思,顯然還是略遜了李然一籌。而且,他對於那些心中還有一絲信念的人,顯然是有些估計不足的。

因為他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推己及人,看任何問題都是“以利為首”。

而這也就是為何他會有今日之敗的主要原因。

就在他絞盡腦汁還在那思索今日之局的“主謀”之際,邾子與莒子卻已然是等得不耐煩了。

他們千裏迢迢趕來,為的就是向季氏索要被侵占的城邑,此時眼見季孫宿已是退無可退,當即趁勝追擊,臉上慍色滿布道:

“季孫大夫!我二人在問你話呐!”

說法不外乎兩個,要麽歸還城邑,要麽無視晉國,公然違背宋盟之約,與莒,邾二國,乃至是整個會盟之國宣戰。

邾子與莒子眼下正面戰場上已然不虛,這時又明確獲得了晉侯的支持。此時說起話來自然腰板硬氣,臉上沒有絲毫的懼色。

這絕對是這兩位小國國君的高光時刻。

“這季孫宿好不要臉,強占了人家的城邑,居然還死活不還……”

“是啊,魯國有這樣的上卿,難怪會一日不如一日……”

“要我說,還與他講這些做甚,直接拘了他再說!”

會盟台上的諸侯們再度交頭接耳起來,鄙夷的目光與諷刺的聲音,直讓邊緣的季孫宿如坐針氈,臉上一片火辣。

他當然知道今日此局就是羊舌肸與韓起專門候著自己的,也知道莒子與邾子若是得不到他們的城邑,必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可這些城邑,他季氏明明是自己“憑本事”千辛萬苦搶奪來的,現在又要讓他拱手送還回去,天下哪裏有這個道理!

退一萬步講,現在全天下的諸侯,哪一個不是在想盡辦法的侵吞別的小國或是別的蠻夷外邦?為什麽偏偏輪到自己了就不行了呢?

這可上哪說理去?!

“二位君侯稍安勿躁,這國與國之間摩擦也是平常之事。既然如此,宿願代寡君與二位君侯約定,此前恩怨可既往不咎。且日後我魯國也絕不會再覬覦莒,邾兩國分毫,當著盟主之面,宿敢對天立下重誓!”

羅裏吧嗦一大通,說到底就還是不想歸還城邑。

老子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城,豈能拱手白送於你?白日做夢!

此時此刻,他仍舊對季孫意如鎮守郠邑是有絕對的信心,他堅信只要季孫意如能夠在郠邑拖住兩國,時間一久,莒,邾兩國肯定會被拖垮,屆時他們豈敢再如此的耀武揚威?

“來吧,老夫偏就是不服!偏要看看你們到底還有什麽把戲!”

季孫宿這是打定了主意,就是一條道走到黑了。

為了自己,也為了季氏的利益,這一局他也是“義無反顧”了。

尤其是這種關鍵時刻,那是絕不能讓季氏利益受損的。因為他也很清楚,如果這一局他不硬剛到底。但凡松一松口,到時候那就是墻倒眾人推,從此季氏的名譽也會一落千丈。那時候,魯國國內誰還會擁簇於季氏?誰還會與他結黨?

“放肆!季氏老匹夫!你安敢如此!”

邾子聽到這話,頓時怒氣沖天,憤然不已道:

“你眼中到底的還有沒有晉侯!”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眾人皆是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將目光轉向了一直未曾開腔的晉侯。

是的啊,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晉侯也該當發話了。

莒子,邾子不過是仗著有晉侯給他們撐腰,這才敢向季孫宿索要城邑。可此時的季孫宿顯然沒打算歸還城邑,這不就是在打晉侯的臉麽?這能忍?

韓起仍舊立於晉侯身側,一言不發,看上去此間之事跟他毫無關系一般,整個人顯得十分的從容,甚至還有閑工夫向著遠處眺望了一番,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咳咳……”

這時,這場會盟的發起人,此間真正的大佬,晉侯終於出聲了。

略顯疲累的他看了看會盟台上的季孫宿,又看了看一旁怒不可遏的邾子,莒子二人,神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