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義者,利也!

洛邑守藏室史,並不是一個大官。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一個閑職。身為洛邑守藏室史的李然,自然也就是一個閑官。

可是一個閑官是如何卷入周王室內鬥之中的?又如何能夠引得齊王後千裏追殺的?這裏面難道就沒點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些暫且不提,想那李然,初到曲阜不過一年而已,便將偌大的季氏一族給硬生生給拉下馬來。扶立魯侯,重掌君權,樹立君威,更是在平丘之會上聯合晉國將季孫宿給活活扣在了晉國!”

“小小年紀,手段之淩厲,詭計之決絕,城府之深邃,真世所罕見呐!”

話音落下,整個大廳裏頓時沉靜。

饒是豎牛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只默然不語。

只聽祭先接著道:

“諸位不要以為老夫是在故意誇大此人,你們可知今日此人與老夫交談之時,老夫故意問及此人作何打算,他卻為何反要請教於老夫?”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祭氏族老皆是有些莫名。

“難不成此人已經知道宗主乃是受了子產大夫所托之故?”

這件事他們這些族老自然是知道的,畢竟子產與祭氏的來往密切。子產會托宗主如此行事,也在情理之中。

誰知祭先聞聲搖頭,而後面露深沉之色道:

“此人明言不會出仕於鄭國,婉拒了子產大夫好意。卻反過來詢問於老夫,明面上乃是請教於老夫,但實則卻是要借老夫這張嘴,搪塞敷衍於子產大夫。”

原來,李然之前在晉國絳內便已經婉拒了子產好意,而今來到子產的地盤,若再次婉拒,只怕有得罪子產之嫌。

所以李然故意將這個難題扔給了祭先,通過祭先對自己的“安排”來達到婉拒子產的效果。

而祭先也正是因為看穿了李然的這一用意,故此才讓李然暫時先安頓下來,休息一番,日後再做打算。

意思也很明顯:你先別急著搞事情,聽上頭安排便是。

“此人思慮機敏純熟,為人機敏。之前老夫也只是聽聞,不曾親見,今日親眼得見,實是令人驚嘆不已。”

祭先話音落下,廳內再度沉靜無比。

按照他這話,李然已然可以稱之為人精,年紀輕輕,人情世故卻已經這般老練,簡直令人是匪夷所思。

“宗主看人素來不差,宗主既如此看好此人,那此人看來定是有些能耐,還當真不可小覷了。既如此,我們莫不如結交於他,此人倘若能替我們去往魯國信劄一封,勸諫魯侯重啟貿易,修復我們與季氏的生意往來,對我們而言,又豈非好事一件?”

有族老提出此番建議,倒也是物盡其用之法。

誰知他這話剛一出口,祭先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萬萬不可!此乃愚人之見!許不聞,‘義者,利之始也。’,季氏受難,乃其咎由自取。平丘之會上,公然冒犯晉侯,這豈不自作自受。”

“若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一意與季氏來往,這非但是會得罪於魯侯,而且這事萬一為晉人所知,前來問責,我們又該當如何?”

“我等雖為趨利,卻更應避害才是!為眼前蠅蟲小利而將自己置身於險境之中,絕不可取!”

“更何況,你以為李然此人當真這般容易受人指使?且不言他與季氏的恩怨,便只說此人的城府,想要拿捏住他,若非等閑,誰人又能夠駕馭得了?”

“魯國的叔孫豹如何?晉國的羊舌肸如何?我鄭國的子產大夫又如何?”

在祭先看來,利用李然乃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別說他們,眼下便是他自己也不敢如此想法。

這種人,以為外援尚可,可若想要駕馭得住,恐怕並不簡單。

“都下去吧。”

“切記,誰也不準前去叨擾此人。”

眾人聞聲便要盡數退去,忽然,祭先又忽的一使喚:

“慢!”

眾人回首,靜待宗主示下。

而祭先又不無關照的多囑托了一句:

“切記!更不準私下與季氏往來!”

祭先的語氣,不容置疑。

眾人聞聲當即點頭稱是,唯獨豎牛,一言不發。

待得眾人走後,祭先這才將目光轉向了祭樂。

“說說吧,怎麽想的。”

祭先以手支額,顯得有些疲累。

然而待到祭樂開口的一刻,他就又瞬間清醒了過來。

“女兒……女兒要嫁給子明君!”

“什……什麽?!”

饒是祭先見慣了大風大浪,此刻聽得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所言,也不由得是一臉黑線,不由狠狠一驚。

於是祭樂十分“天真”的,一字一句的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

“我要嫁給李子明!”

下一刻,祭先就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