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貼心小棉襖?

從一開始,李然所求者,不過安寧。

從洛邑出逃,所為為此。從曲阜出逃,所為大半亦是如此。

活著,對他而言乃是一種使命,只有活著,他才能更實現自己的抱負。

可時至今日,他仍是很難確定自己到底想要幹什麽。就像在廣袤無垠的空蕩草原徘徊,藍天白雲與青草依依,遠方的高山和近前的羊群,一切事物都看起來已經相當的美好,但是他就是志不在此。

不是因為他沒有去對地方,而是止於此時此刻,他仍舊未能明白自己矗立於這片天地所代表的意義。

當然,在以前他所身處的那個物欲橫流的時代,他反而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可是處在當下這個時代,他卻變得迷茫不已,總覺得是一次次被風浪推著往前,一次次被雲雨卷裹著搖晃。

他總該做點什麽。

於是,他對祭先的話自是深明其意,而他很清楚祭先是想要自己做到哪些。

“嗯,自今日啟,你便是我祭氏之人。我已命人將此前從豎牛那裏取回的產業,便都暫且交與你手,一應賬冊以及細枝末節的書簡都會有人送到你院裏去,屆時務必要妥善處置,切莫讓這些底下辦差的都亂了套。”

“另外……”

話到這裏,祭先卻是忽的停住了。

李然擡起頭看著他道:

“嶽父是想說子產大夫處,是否還需小婿走一趟?”

祭先眉頭微起,點了點頭道:

“嗯,此次對豎牛未加嚴懲,子產大夫想必對老夫也有些怨言。今日在宴席上也未曾見他久留,老夫若是前去,只怕子產大夫會以為老夫只知任人唯親而不知深明大義。”

“思來想去,還是你去最為合適。”

要知此次豎牛所為,差點引起鄭國與齊,衛兩國交惡,然而祭氏內部對豎牛的處置卻顯得十分寬大,只不過是點到為止。

這一切都被子產看在眼裏,不甚滿意自是理所當然的。畢竟豎牛是祭氏的兒子,也是鄭國的子民,子產礙於祭先的面子沒有插手此事,並不代表他對此事就沒有一定的看法。

祭先讓李然走一趟,說穿了便是要李然替祭氏向子產解釋一下,祭先如此做的用意。當然,也有想博取子產見諒,寬宥豎牛的意思。

李然自知這是祭先對自己信任,才會讓自己前去,當即躬身一揖道:

“喏。”

……

翌日,祭樂從睡夢中醒來,睜開惺忪的眼睛一看,卻不見李然的身影。

“夫君?李然?”

四處張望,卻無有蹤正自疑惑間,李然卻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祭樂仍舊困乏的模樣當即心疼道:

“樂兒何不再多睡一會兒?今日無事,我可以在家多陪你一陣。”

今日,本該是李然應了祭先,前去驗收一應商號明細的日子。可哪知豎牛得知他的產業被祭先分給了李然,不由勃然大怒,今早起來更是在祭先處一陣大鬧,惹得祭先差點動了家法。

據鸮翼從別院仆人打聽到的消息,豎牛與祭先有過一番激烈的爭吵,最後豎牛摔杯而出,滿面怒氣,一看便是發了大火的。

而祭先更是被氣得不行,聽說已經在書房裏待了半個時辰,任何人都求見不得。

李然此時自然不宜再去接收那些家產,打算等著祭樂起來後,再一起去給家族中的長輩們磕頭謝禮,順便再一起好生安慰他一番。

誰知祭樂聽說此事後,若無其事的笑著道:

“嗨,沒事。我爹就是這個脾氣,他發完火之後要是不冷靜一兩個時辰,誰也近不得他身。”

“相公若有其他事,去忙便是。我去勸一勸爹爹便好。”

祭樂並不想讓李然無端遭受祭先的怒火,而對付她爹,她的辦法總是層出不窮,哪裏需要李然陪她一起。

李然聞聲一怔,詫異道:

“哦?當真?”

“哼!夫君莫不是小瞧了樂兒?我可偷偷告訴你呀,每次爹發完脾氣,都要在書房裏待上一個時辰,美其名曰自省,其實就是自己逼自己寫字冷靜,裝的一套一套的,別提多正經了。但只要我一進去,給他講兩個笑話,他的火氣立馬全消。”

祭樂說著,雙手叉在腰上,脖子微擡,面朝房頂,架勢十足。

見狀,李然當即給她豎起了大拇指,但心裏卻道:這可真是一件貼心小棉襖,希望以後給我生個兒子,要是生出這麽個女兒,我上哪哭去?

不過瞧得祭樂如此信心十足,他也不好再多言什麽,當即交代她切記不要惹祭先生氣後便匆匆趕往了國氏府邸。(子產:國氏,名僑,字子產)

隨他一起前去的自然是孫武。

來到子產家中,此時子產剛剛朝議返回,得聞李然到來,當即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