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最後的囑托

李然見楚王如此,也是有些愛莫能助。

楚王直喝了半罐酒,卻又突然是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子明!寡人此番大敗,你說會不會為世人所嘲笑?!寡人誤信小人,又是否會被後人所揶揄?寡人此番失利……前功盡棄,亦可謂是身敗名裂!身敗名裂啊!”

“大王,切不可因小敗而喪志!昔日莊王繼位,公子燮與公子儀謀亂,朝局亦是震蕩難安。而莊王亦是犬馬聲色、笙歌燕舞、不問政事,可謂是身敗至極!”

“然不過三年,莊王則亦可一鳴驚人,誅滅內亂,攻庸滅蕭,直至飲馬黃河,問鼎中原,成為一代天下霸主!既有此先例,大王又何須擔憂自擾?”

楚王聞言,卻只醉醺醺的笑道:

“呵呵,‘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此事寡人自當知曉,但今時不同往日,又如何能夠相提並論?!寡人現在連郢都都回不去,又談何一鳴驚人?!哎……或許這便是寡人的報應吧!寡人自知謬者多矣,到得這般田地亦是咎由自取……”

“大王萬不可作如此想,當年齊桓公尚有三大弊病,且一樣可以稱霸天下,大王不必如此心灰意冷。”(齊桓公有三大毛病,便是其一好獵,其二好酒,其三好色,而且一旦興起,便愛不釋手,忘記時間,耽誤政事。)

“管仲曾有雲:‘人君唯優與不敏為不可,優則亡眾,不敏不及事’。而大王既非優柔寡斷之人,亦是勤於政事之君,雖偶有謬誤,卻又何妨?”(古文直譯:一國之君,只有優柔寡斷和不奮勉不可以,優柔寡斷則無人給你賣命,不奮勉就成不了事。)

李然之所以要這麽說,很顯然就是想要讓楚王熊圍能夠重新振作起來。因為李然十分清楚現在楚王的處境是有多麽的兇險。

若楚王一直這般的頹廢下去,到時候其身邊之人全數盡散,到時候便真的是滅頂之災了。

然而,此時楚王依舊是心灰意冷,萎靡不振,他想起之前贏麻了的風光,和李然又以齊桓公管仲自比,而事到如今,卻又是何等的落魄寒酸。

楚王心知,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子明!當年寡人求賢若渴,你苦苦不允,後來許寡人三件計策,如今三件事皆已完成,你如今便回鄭國去吧,子行矣!”

楚王說完,又側過身去,只揮了揮手。

李然心中暗嘆,朗聲道:

“大王!萬事皆有轉機,還望大王謹記!”

李然朝楚王行拱手禮,便是退出了營帳。

此番交談,效果不甚明朗,但李然已將該說的都已經和盤托出,至於楚王是否能聽得進去,李然也是不得不爾。

當夜,鄭國方面,鸮翼又是一份十萬火急的傳書飛來,李然展開布帛,只見上面赫然寫道:“祭氏將傾,速歸!”

短短的六個字,卻讓李然又突然是有些慌了神,他早猜到如今楚國大亂,鄭國定會再起風波。而他沒想到的是,這一切居然會來得是如此之快。

他一時關心則亂,他立刻是心系起了祭樂的安危。既然‘祭氏將傾’,那麽顯然祭樂恐也難以獨善其身!且祭樂已是懷有身孕,遭此橫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李然越想越急,恨不能馬上就趕回鄭國去。

不過轉念一想,此刻正值深夜,又處於險境,若是冒冒失失的出發,恐又再生出意外。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李然再次來到楚王的營帳前,讓侍卒前往通報,表示如今鄭國方面事發突然,他要即刻趕回。

侍卒進去片刻,回來復命道:

“大王說先生想留便留,想去便去,不必再報。”

李然聞言,怔了稍許,暗嘆一聲,徑直走到營帳門口,朝營帳方向是行得一稽首大禮,匍匐在地。

李然的這一拜,顯得是極為隆重。但見其跪下並拱手至地,頭也至地。想他李然自從來到楚國至今,始終是以客卿自居的,所以這在李然的印象中,似這般給楚王如此正式的行稽首大禮,應還是頭一回。

而楚王在營帳內,亦是偷偷看著帳外的李然,見其給自己是行了這麽一大禮,卻又僅僅是默然的凝視著,並沒有再出去。

李然禮畢,站起後便氏獨自離開,而這也就意味著,他和楚王的這一段君臣緣分也就此是斷了。

但李然卻也並未就此一走了之。臨行前,他還是又找來了伍舉、申無宇和然丹。

伍舉三人也知道了李然是要急著趕回鄭國,但眼下他們的危機未解,他們也還想從李然這邊得到一二良言,以期之後能有所作為。

李然心中有事,卻不願再多做耽擱,便是直截了當的對伍舉言道:

“椒公,楚軍如今新敗,如此回去恐會遭了王子棄疾的暗害,如今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楚王可親率夏汭之師是再度征討徐國,徐國久不備防,或可較易攻克!而若能將其攻克,屆時便可連結鐘離,舒群和陳國三地,到時候再此三地為據點,以討逆之名殺回郢都!以楚王昔日之威名,或還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