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

面對李然的這一番說法,顏回卻是遲疑了一下,隨後又忍不住說道:

“先生,即便此事確為人之常情,但身為君子,終究是要以此為恥吧?陽虎之所為,難道能夠因此而得到原諒嗎?”

李然卻又是與他微微一笑:

“呵呵,顏子淵說得倒也沒錯,我方才所言及的,也確實是針對那些無德的臣子。然而,子淵以為,世間是無德之卿臣更多?還是有德的君子更多?”

顏回一聲嘆息,並是拱手答道:

“無德之人多如牛毛,而有德之君子卻是寥寥。”

李然又甚是贊許的點了點頭,並是繼續回道:

“是啊!所以,小人之禍,皆系於君身!小人之所以沒有發難,也只是因為他們還不具備那樣的條件罷了!”

“眾臣皆有陽虎之心,其主本來就難以分辨,更何況若這些人中還有故意討好諂媚於上的。這樣,主人就更加難以從中識別了。至於陽虎,因貪圖天下而選擇犯上作亂,這不過是因其手段更為拙劣了一些罷了。”

“而如今,齊侯不對於自己國內那些群臣有所行動,反而要加誅於已經在魯國走投無路的陽虎。呵呵,這不過是鮑國故意把話給說反了而已,田氏與鮑氏互為勾連,其所作所為,又和陽虎有何區別呢?”

“臣子之忠詐,一切都在於人主之所行。主明且嚴,則小人忠;君懦而暗,則小人詐。知微之謂明,無救赦之謂嚴。如今,齊侯不知齊之巧臣而誅魯之成亂,不亦妄乎?”

此言一出,下面的學生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一番思辨之後,只聽顏回是說道:

“先生這一番見解,真可謂是令人茅塞頓開!學生受教了!”

眾學子皆拜李然,而李然卻是又繼續言道:

“好了,陽虎與齊國之事,便議到這裏吧。我們現在繼續來說說季文子其人。”

“你們可知,當年季文子輔佐宣公、成公。當時季氏家中,沒有穿著帛衣的妾,沒有吃糧食的馬。當時他的同僚都勸他說:你都已經是魯國的上卿了,而且還相二君,但你家中妾不衣帛,馬不食粟。大家都說是你為人太吝嗇了,而且這樣對於國家而言也不光彩啊!”

李然說完這一段話,卻是突然與眾弟子問道:

“大家覺得,季文子當年如此行事,究竟是為何?”

眾弟子聽得此問,一時便是眾說紛紜:

“那還用說?定是這季文子為了邀買人心,才故意如此的!”

“是啊!看看後來其曾孫季平子的‘八佾舞於庭’,再看看現在的季氏,至今不過六十年,現如今卻還哪裏還有半分的簡樸來?”

李然聽得眾弟子所言,不由是微微一笑,並是繼續言道:

“呵呵,當時季文子自己卻是如此回的:吾觀國人,父老鄉親們食的還很粗,而且很多人連衣服都是破的,所以我是不敢啊!別人的父兄食粗衣惡,而我卻美妾與馬,這可不是我這個一國之相該幹的事啊!更何況,我只聽說以道德顯榮才是真正的為國爭光的,卻沒聽說過是以自家的妾與良馬的。”

“呵呵,大家是不是都沒想到吧?這一番話,竟會是季氏先祖所言!而他的這一番話,我倒以為,或許確是出自其肺腑啊!”

“季氏一族,自季友伊始已歷五世。前者,季友與季文子皆有功德於魯,此乃季氏所以昌隆也!”

“正所謂‘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雖說後來季平子無德,但只因當年季文子所積累下的德行,卻是使季氏一族傳至今日而不敗……”

李然如是侃侃而談,也並無忌諱,是以吸引了台下的眾多弟子們都在那仔細聆聽著。

李然講完課,收拾了講案上的【春秋】,起身準備出了教室,卻看到宮兒月竟一直在不遠處戒備著。

李然見狀,便是笑著走了過去:

“月,其實在杏林之內,是不必如此小心戒備的。”

其實,李然這一句話倒也並非是憐香惜玉。只因孔丘弟子眾多,每天這杏林之內都可謂是門庭若市。

而且,之前季孫意如的死黨也大都已經被陽虎所消滅,如今又是孔丘執掌司寇之職,杏林的安全,那當然是有保障的。

宮兒月聞言,卻是笑道:

“嗐,反正也是無事,在此等著先生下課亦無不可!”

李然知道她生性好動,能安安靜靜的在此等候,也已是實屬不易了。

於是,兩人便是一起回了李府。

宮兒月先是伺候李然去了書房,從旁倒了一盞清水,放在案旁。隨後便是出去帶著麗光玩耍,李然在書房內看書,偶爾聽到外面麗光和宮兒月的笑聲,心中也是不由得引起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