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 不拘於形的政治家

季孫斯深深吸了口氣,對李然的話顯然也是頗為贊同。

“先生之言,令人茅塞頓開。看來這費邑的城墻……倒也並非是不能墮的!”

這時,李然在心中又盤算了一下該如何措辭。稍是定了定神,隨後又是言道:

“是啊!其實,大夫非但不必為此而感到憂慮。而且,大人若能墮得費邑,其實還有三利!”

季孫斯不由是擡頭驚問:

“哦?怎講?”

李然又不由是淺笑一聲,並是作答道:

“費邑城墻高大,那些城墻,光是每年修繕便是花銷巨大。再加常備的駐軍,更是日費千金啊。若是墮去城墻,則可節其財,省其役,大夫非但可以省下許多錢財,而且還能借此收買費邑人心。屆時,費邑百姓皆向著季氏,大夫難道還怕費邑臣民不服麽?”

“此乃一利。”

“其二、城墻一墮,費邑便可無所阻攔的往外擴展,並以此增加耕地,擴充商市。由此你季氏也能獲取更多的貢賦,這於國於民,都是有益無害!”

“其三、季氏乃三桓之首。正所謂‘木秀於林’,若大夫能夠自己墮去費邑的城墻,日後亦可免去許多的非議。如此乃是令季氏得以長久之計啊!”

“所以,有此三利,大夫又是何樂而不為呢?!”

季孫斯一邊聽著,一邊是若有所思。

李然的這一番見解,顯然是比鄉校上的學子要高明許多。起碼,李然的話,每一句都是從季氏的利益出發,那自然就更容易打動季孫斯。

不過,話雖是如此,但其實季孫斯卻依舊是有些疑慮。

畢竟,李然和季氏之間的恩怨,他雖未曾親身經歷,但是其如今既為季氏宗主,那也是不可能毫不知情的。

而且,以前李然很明顯是和叔孫氏走得更近一些,這一點不免是讓季孫斯也很是顧慮。

季孫斯聽完了李然的這些話,一時也無有更多言語,卻也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李然又是何等聰明的人物,他又豈能看不出季孫斯之所以依舊還在那猶豫的原因?

李然這時又是微微一笑,並是開口問道:

“呵呵,季孫大人是不是還在擔心叔孫氏的郈邑究竟何時會動?”

季孫斯聽了,猛然一個擡頭,甚是驚訝的看著李然,然後卻又是與李然甚是尷尬的拱了拱手。

這時,只聽李然又是氣定神閑的在那回道:

“呵呵,其實……叔孫氏那裏,與大人的顧慮又何嘗不是一樣的?他們那裏,如今是只等一個契機,郈邑便是必墮無疑啊!”

“大人若是不信,可在明日早晨朝議之時便在君上面前提及隳三都之事!”

“季氏乃三桓之首,若能由大人主動牽頭,那麽叔孫氏必先墮去郈邑。屆時,季孫大人便可徹底高枕無憂了。”

季孫斯聽了,不由是點了點頭。但緊接著,季孫斯又拋出了一個極為敏感的問題來:

“先生……斯其實……尚有一事不明,還請先生賜教……”

李然聽問,便是問道:

“哦?大人是還有何疑問?”

季孫斯又想了想,只嘆息一口,卻又言道:

“哎……承蒙先生不棄,多番領略先生教誨,斯感激不盡。斯其實如今倒也別無他疑,只是……先生之前與我先父乃為死敵。但如今……先生卻又為何要助我季氏?斯實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李然聽得此問,也是不由得為之一怔。

顯然,李然也沒想到,這季孫斯竟會問得如此直白。

不過,這一問題對於如今的李然來講,卻也已是不成問題了。

只見李然是微微一笑,並是作答道:

“呵呵,大人既是誠心誠意的問了,那李然又豈能不坦言相告?”

“要說我李然,與令尊,乃至令曾祖確為宿仇。是以李某當年也曾恨屋及烏,對季氏是深惡痛絕的。”

“但是,李某在經歷了這些年之後,也是從中看清了許多事。”

“就譬如對於季氏而言,正如我之前所言,魯政出於季氏其實也已是不爭的事實,而如今魯侯暗弱,季孫大人隨著年紀的增長,閱歷的豐富,也遲早是要替魯侯執掌國政的。”

“而季孫大人,卻又與令尊之道是截然不同的。令尊在世之時,只知權卿之利,卻不識權卿之弊,是以與魯昭公之間乃成生死之敵!”

“二者相爭,魯昭公雖是不敵季氏,郁郁而終。然則季氏最後亦為陽虎所攝。由此可見,二者終究還是一損俱損呐!”

“往昔之事,歷歷在目,大人即為季氏宗主,對於此間的道理,不可不察呀!”

“所以,李某今還有一言,請季孫大夫謹記!”

這時,季孫斯聞言,卻是二話不說,當即是起身跪拜在地,並拱手作揖,準備聆聽李然的這一番教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