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察覺

大裂隙,霧淵堡壘。

在外界打的如火如荼時,這座位於迷霧深處的古老堡壘,依舊保持著靜謐,如同一座死去的建築,沒有絲毫的生氣可言。

漆黑的巖石上掛著晶瑩的水珠,地面上滿是塵埃,有微風掠過,在門廊間發出陣陣幽邃的鳴響,仿佛有無形的幽魂在此漫步。

在中庭那巨大的玻璃圓底處,影王一如既往,端坐玻璃圓底的中心,望著下方翻滾的濃稠霧海。

這次影王沒有拿起魚竿垂釣,雙手搭在膝蓋上,只是單純地欣賞著風景,觀賞著那翻滾不停、永無休止的霧海。

高貴的面具下,枯朽的身軀垂垂老矣,他將視線從霧海上移開,轉而看向自己的雙手。

雙手如同朽木一樣,沒有絲毫的血色,血肉盡數枯萎,如同蒼老的樹皮,緊緊地貼在一起,纖細、脆弱宛如嶙峋的枯骨。

影王的目光渾濁,恍惚間他的雙手變了,不再是這副將死的姿態,而是充滿了力量與年輕、如同鐵壁般的雙拳。

並非這樣……自己並非這樣……

看向下方的霧海,影王能看到自己在玻璃上倒映的醜陋臉龐,他很清楚地知曉,這並非是自己原有的面龐,這不是真正的自己。

他的靈魂被困在這瀕死的身體裏。

絕大部分人面對這絕望的局面,都會逐漸的歸於麻木,無奈地接受這樣的事實。

可影王不一樣,直到如今他依舊沒有停止自己的反抗,他拒絕這樣死去,這裏還遠不是他的終點。

影王令自己時刻保持著怒火,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心中的怒火熄滅了,他就會像那些人一樣,麻木不堪地接受了這殘酷的絕望,最終在灰暗裏,淪為行屍走肉。

腳步聲響起,一位盾衛端著餐盤走了過來,他看起來壓力很大,神情緊張地看著餐盤裏的東西。

走到外沿後盾衛就停了下來,耐心地等待著,一會後另一個腳步聲響起。

影王並非孤身一人,在他的身後第三席一直忠心地守衛著他,銀白的甲胄下散發著冰冷的壓抑氣息,第三席接過了餐盤,盾衛則想擺脫了某種重負一樣,他向著兩人敬禮,而後快步地離開這個陰暗的地方。

影王問道,“現在情況如何?”

“一切都很順利,我們已經包圍了煉金工坊,奪取不滅之心,只是時間問題。”

第三席檢查了一下餐盤,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後,他托舉著餐盤,哈腰遞向了影王。

影王拿開餐盤上的遮罩,其下擺放著一塊猩紅的血肉,它就像剛從某個肉體上切割下來的,自身極具生命力,仍在不斷地蠕動著。

第三席說,“我們還發現了一些意外之喜。”

“什麽?”

“一枚空想種,只是它已經被啟動了,但如果能在空想種完全消耗掉前,殺掉它的宿主,我們應該可以二次利用空想種。”

第三席對於空想種極為在意,不滅之心只是能延續影王的生命而已,可空想種卻能賦予冰冷的現實以一種“奇跡”的可能。

如今的影王,最需要的正是奇跡。

“空想種嗎?”

空想種顯然引起了影王的某種回憶,只是這枯朽的身體帶來的負擔太大了,哪怕是思考都會引發萬分的疼痛,如同某種酷刑。

影王抓起猩紅的血肉,在接觸的瞬間,血肉上就異化出了一張張細小的口器,啃食著影王的手掌。

咬穿那枯朽的皮膚,但傷口之下沒有絲毫的血液,有的只是粘稠的、暗沉的漿體,讓人不禁思考,影王的身體究竟是由什麽制成的。

影王熟練地將血肉按在自己的胸口,血肉掙紮著和影王融為了一體,以往只有它吃掉別人的份,如今它卻在一點點地被影王吞食。

與血肉融為一體後,影王自身的痛苦減輕了不少,連帶著渾濁的意識也清醒了幾分。

“雜質越來越多了啊……”

影王擡起手自己受傷的手掌,傷口下能看到猩紅的紡織物,它們縫合在了一起,進而令自身的傷口愈合。

他老朽的就像一位生理功能抵達極限的老者,可自身卻依靠著禍惡的血肉,擁有一種可怕的自愈力,衰敗與復生兩種矛盾的性質在影王的身上並存。

這一切並非沒有代價,影王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瘋囂之意越發強盛了起來,他正在一點點地被禍惡蠶食。

如果植入不滅之心的話,影王將與禍惡的邪異展開正面交鋒,要麽馴服它,要麽被它吞噬殆盡。

想到這些,影王的心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在他看來自己的勝利是注定的。

第三席也是如此,他盲目般地信任著影王,隨後他想說什麽,可話還未說出口,頭盔下的黑暗裏閃過了赤紅的微光。

影王察覺到了第三席的異樣、問道,“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