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風窖

“瑟雷是夜王最為喜愛的長子,在遙遠的年代,瑟雷便是夜族之中最為激進暴戾的領主,四處征戰,永不停歇。

每當瑟雷推倒一座城池後,他都會對人們展開審判,要麽加入夜族,要麽死去。

在死亡的威脅下,很少有人會拒絕不死的誘惑,為此瑟雷的軍團日益壯大,所向無敵,在長達數百年之久的漫長征戰中,可以說夜族有大半的領土,都是由瑟雷開拓而來。”

伏恩補充道,“這些資料都是從古籍裏,以及一些同為不死者的家夥的口中得到的,至於瑟雷自己,他對於自己征戰的歲月閉口不提。”

伯洛戈說,“現在的他,和過去的他,簡直就像兩個人。”

“何止是兩個人啊,我真好奇瑟雷究竟經歷了些什麽,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從嗜血的暴戾領主,變成了如今的……鋼管舞男?”

伏恩沒有感嘆下去,而是繼續講起他認知裏瑟雷的過去。

“夜族雖然具備著不死之身,並且極易傳播,但他們自身的致命缺陷,限制了永夜帝國的擴張。

在黑夜裏,夜族會肆無忌憚地展開進攻,可當白晝降臨時,他們便只能龜縮在陰影裏,任由我們宰殺,為此夜族雖然強大,但很長時間裏,我們是與其呈現均勢的,並且夜族在擴張至一定規模後,他們自己便沉寂了起來。”

伏恩似乎還準備繼續往下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被他咽了下去,講起了大家都知曉的事情。

“這樣過了很多年後,隨著煉金矩陣技術的發展,新的紛爭正在陰影裏醞釀,然後就是我們熟知的那樣,破曉戰爭爆發了,夜族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擴張著,吞並著諸國,為了遏制他們的步伐,我們聯合了起來。”

“最後的決戰中,夜族喚來陰雲,令白晝化作黑夜,在陰影的庇護下作戰,絕望之際,克萊克斯家喚來了風暴,驅散了陰雲,燦爛的陽光落下,燒盡了所有的罪惡。”

一直沉默不語的丘奇,此時開口道,他如詩人一樣,帶著頌唱的語氣,陳述著戰爭的終局。

“這一直是克萊克斯家的榮耀所在。”

伏恩微笑地贊同這宏偉的功績,但他的笑臉沒有持續太久,轉而冰冷僵硬了下來。

“但這只是虛偽的榮耀而已,克萊克斯家的風暴並不是決定戰爭走向的關鍵,僅僅是壓垮永夜帝國的最後稻草而已。”

伯洛戈好奇道,“真正的功臣是瑟雷嗎?他在破曉戰爭中究竟都做了些什麽。”

每位不死者,無論他們現在看起來多麽滑稽,在他們的背後都藏著屍山血海的故事,是活著的、不死的傳奇。

“他也沒做多少事情……”

伏恩話語停滯了一下,言語裏帶著些許的笑意,但此刻這股輕柔的語氣帶著令人不寒而顫的惡感。

“瑟雷擊傷了他的父親,殺光了他的兄弟姐妹,幾乎以一己之力掃清了夜族的‘純血’階層。

至於最後的決戰,也只是一群被蒙在鼓裏的犧牲品,在瑟雷的指示下,匯聚在了一起,魯莽地發動總攻。”

伏恩輕描淡寫地敘說著那驚天的陰謀與背叛。

“那根本不是什麽總攻、決戰,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大屠殺,由瑟雷這頭瘋狂的劊子手,親自為夜族選擇的結局。

那片平原是所有夜族的葬身地,當陰雲散去時,陽光灼燒著成百上千的夜族,整片原野都燃燒了起來,持續了了七個晝夜。”

伯洛戈不由地屏息,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破曉戰爭的真相是這樣的一幕,並非慘烈至極的彼此廝殺,有的只是瑟雷那冷酷至極的詭計。

一面是殘酷的變節者、陰謀家,另一面是可笑的鋼管舞男,過於割裂的形象讓伯洛戈的思緒遲鈍了起來,詭異冷意在肢體間穿行不絕。

在伯洛戈的眼裏,瑟雷宛如一條溫順的毒蛇。

瑟雷收起了獠牙,但這並不能改變他毒蛇的本質。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呢?”伯洛戈不理解瑟雷的背叛,“幡然醒悟嗎?”

伏恩半開玩笑道,“就像我之前說的,瑟雷可能只是單純地厭倦了不死。

他雖然沒有勇氣終結自己的不死,但施以援手,幫其他夜族成員實現一下願望的勇氣,還是有的。”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伯洛戈感嘆道,“聽起來就像頭喜怒無常的瘋子。”

“你才意識到這一點嗎?這就是不死者的本質,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失去自我,變成一具麻木行屍走肉,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讓自己那遲鈍的感官有所刺激。”

伏恩祝福道,“祝願你能長久地清醒下去,伯洛戈。”

“這聽起來並不像祝福,更像是某種詛咒。”

伯洛戈的胸口有些悶,不清楚是談話的內容,還是四周環境的改變,他的呼吸變得壓抑起來,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