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魔鬼們的賭約

一望無際的曠野上,火車轟隆隆地駛過鐵軌,像是一條快速疾行的鋼鐵大蛇,從一個巢穴裏奔向另一個巢穴,卷起漫天的塵埃與碎石。

畫面投射於巨大的熒幕上,昏暗的影院內,貝爾芬格一如既往,坐在觀眾席的中央,只是這一次他的視線沒有停留於幕布上,而是罕見地移開,注視於手中的書籍。

一摞摞書籍堆疊在貝爾芬格身旁的座位上,部分書名重復,只是裝訂有所區別,看樣子是同一本書的不同出版類型。

貝爾芬格緩緩地合上書籍,以魔鬼的記憶力,過目不忘對於貝爾芬格而言並不是件難事,可即便這樣,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新閱讀書籍,像是沿著走過無數次的舊路般,往復循環。

將書籍放到一邊,貝爾芬格緩緩地閉上眼,臉龐上流露出一種滿足的笑意,沉浸於故事結束的余韻中。

貝爾芬格低語著,“真是有趣的靈魂啊,冠藍鴉。”

這些堆積在貝爾芬格身邊的書籍,都是來自於同一個作者。

冠藍鴉,又或者說,厄文·弗萊舍爾。

貝爾芬格收集了厄文的所有作品,從幾十年前他的處女作,到最近出版商為了賺錢,再次推出的紀念版,這在貝爾芬格的藏室內一應俱全。

貝爾芬格喜歡厄文的故事,喜歡到厄文拒絕自己的交易時,貝爾芬格居然還產生了些許慶幸的心思。

厄文沒有讓自己失望,他還是這麽高尚純潔,如果他答應了自己,魔鬼的力量反而會汙染了厄文的故事性。

慶幸與滿足之余,一種無比矛盾的情緒在貝爾芬格的心底升起,厄文越是彰顯自己靈魂的價值,貝爾芬格越渴望得到他的靈魂、榨幹他的價值。

這復雜扭曲的想法令貝爾芬格反復攥緊拳頭,他努力抵禦自己渴求靈魂的天性,又迷戀於厄文那尚未被完全挖掘的故事性。

“厄文,我該拿什麽打動你呢?”

貝爾芬格擡頭看向熒幕,畫面裏厄文正被毛茸茸的哈特一把抱住,在厄文那驚恐的眼神裏,哈特激動地對他又親又蹭,黑色的毛發胡亂飄蕩,嗆的人咳嗽不止。

想要得到厄文的靈魂,貝爾芬格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可一時間他想不出自己能付出什麽……準確說,貝爾芬格不知道厄文究竟想要什麽。

哪怕自己具備著實現一切願望的能力,可面對一個沒有願望的人,貝爾芬格依舊無能為力。

“不……你是我的東西,你只能屬於我……”

貝爾芬格的語句逐漸病態了起來,他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厄文也被另一頭魔鬼盯上了,她總是這樣,喜歡搶奪自己熱愛的東西。她並不是想要這件東西,只是單純為了讓自己生氣、憤怒。

胸膛鼓起又沉下去,經過深呼吸貝爾芬格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打了個響指,周圍的書籍一瞬間消失不見。

貝爾芬格接下來有位客人要來,他要提前做好準備,又打了一下響指,身旁的座位上多出了一桶爆米花與飲品,除此之外電影院內沒有更多的改動了。對於貝爾芬格來講,能提前準備這些,已經算是隆重招待對方了。

客人沒有讓貝爾芬格等太久,蠕動的黑暗裏一個曼妙的身影逐漸浮現了出來,她開口向貝爾芬格問好,聲音是像是幽夜裏綻放的花。

“好久不見啊,貝爾芬格。”

素白的身體和黑暗糾纏在了一起,漆黑的紗裙如同睡蓮般散開,女人走向貝爾芬格,她似乎在對貝爾芬格微笑,又好像沒有。

貝爾芬格討厭女人的表情,那種混雜了痛苦與愉悅的復雜情感,令人難以琢磨她的心思。

女人在貝爾芬格的身旁落座,她也將視線投向前方的熒幕,與貝爾芬格一起觀影,此時畫面挪移至了火車外,沉重的鋼鐵之蛇一路高歌猛進。

“你有多久沒出門了,這裏的氣味就像堆滿了老鼠的死屍。”

女人的手在鼻尖扇了扇,對貝爾芬格露出嫌棄的眼神。

貝爾芬格知道,女人是在激怒自己,他這裏沒有老鼠,有的只是無數被封藏的靈魂。

“再怎麽腐爛發臭,也只是物質上的劣化。”

貝爾芬格毫不客氣地反擊道,“這可比你們那空洞乏味的精神要好太多了。”

女人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嬌媚悅耳,如果是尋常人類,恐怕早已被女人迷住,向她獻出自身的所有,但這對身為魔鬼的貝爾芬格無用,他想女人也知道這一點,只是女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風格處事,難以改變。

她一直如此,舉手投足間誘惑著人們的心智,勾起他們心中最為原始肮臟的欲望,看著那些自稱高尚的人們墮落瘋狂,仿佛這能令女人獲得某種滿足感一樣。

正如貝爾芬格閱讀故事時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