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笑話

富有冷意的寒風從完全碎裂的車窗內湧入,熾熱的血液逐漸冷了下去,寒意像是布滿尖針的抹布,狠狠地擦過身體,刮擦出大片的血跡。

伯洛戈坐在椅子上,雙手拄著劍柄,頭顱向前低垂,魔怪的鮮血滲透了衣物並開始凝固,渾身傳來不適感,更不要說還有諸多傷口下的痛意。

帕爾默捂著傷腿,齜牙咧嘴,即便艾繆為他進行過治療了,但過重的傷勢,還是令帕爾默暫時失去了行動能力,按照正常的遊戲計算的話,帕爾默的傷害判定算是投到了失敗上。

好不容易解決掉了恐噬魔,緊張的氛圍終於迎來了輕松的片刻,大家在這爭取而來的間隙裏,喘息休整。

伯洛戈沒能放松下來,他依舊緊繃著,沒有絲毫的懈怠,身處的環境令他想起了過往的日子,記得那是戰爭第一年的冬日,伯洛戈就如現在這般,和他的戰友們窩在破破爛爛的車廂裏,和成堆成堆的物資睡在一起。

積雪在人們身上覆蓋了厚厚一層,冰霜爬滿了車廂,每當伯洛戈閉上雙眼時,他都懷疑自己能否醒來,而每次當他蘇醒時,又總有那麽幾個人,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沒有葬禮,也沒有墓碑,拉開車門,伯洛戈親眼目睹著屍體被投入荒野,隱於雪塵。

伯洛戈哈出一口寒氣,輕輕地擦拭劍刃的表面,拭去那些凝固的汙血。

“好消息,再有一輪擲骰,我們就能抵達補給站了。”

伯洛戈拿起骰子,遲遲沒有擲下。

棋盤上的黎明號處於荒野的邊緣,距離下一個區域近在咫尺,他們馬上就會擺脫這該死的荒野了。

只要抵達下一區域,一些持續生效的事件卡就會被解除,例如事件卡·騷擾。不同的區域,有著獨屬於自身的卡牌。

“壞消息,遊戲的難度會提高,”帕爾默很了解這個遊戲,“我們在朝著黑暗深入。”

災難卡·醞釀黑暗。

這一效果貫穿遊戲的始終,遊戲進行的越是深入,黑暗便越發壯大,當遊戲進行到終點時,它會膨脹到最強姿態,並迎來遊戲的終結之戰。

想到這,伯洛戈看向鐵軌的盡頭,聳立在群山之後的陰森古堡,那裏將是最後的戰場。

“我們除了繼續前進外,沒有別的選擇。”

金絲雀從很早之前就接受起了現狀,她故意開玩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還真想看看歡樂園到底是什麽模樣的。”

現在他們正處於歡樂園的遊戲裏,至於歡樂園的真容,依舊藏在層層黑暗後。

帕爾默說,“算是參觀死敵的老家嗎?”

“不,我只是想知道,歡樂園到底有什麽誘人的地方,值得那麽多人前仆後繼。”

金絲雀想起了那些背叛者,然後目光落在白鷗的頭顱上,很難去說白鷗是否還活著,他確實可以張口說話,能從嘴巴裏變出一堆花裏胡哨的玩意,但比起具備自我意志的個體,現在的白鷗更像是一具傀儡、一個進行遊戲的工具。

這算是歡欲魔女對他失敗的懲罰嗎?還是某種惡趣味?

金絲雀覺得應該是後者,歡欲魔女這樣做的目的很單純,她只是覺得有趣而已。

挪動的視野將厄文也囊括了進來,金絲雀搞不懂厄文這個人,從後來和伯洛戈的言談,以及厄文自己的所說來看,他也持有著歡樂園的車票。

事件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各位,準備好了嗎?”

伯洛戈的話語打斷了金絲雀的思考,握緊骰子的手懸停在棋盤上。

現在團隊的狀態很糟,哈特仍被困在噩夢裏,帕爾默也負傷了,更不要說為了壓制恐噬魔,他還打光了彈藥。

一旦他們的運氣糟一些,抽到一些惡性事件,說不定就會在這一輪團滅。

伯洛戈不清楚在遊戲裏死亡了,是迎來真正意義上的死亡,還是如高爾德、哈特一樣,被歡欲魔女捕獲,成為她手中的玩具。

無論是哪個結果,伯洛戈都不喜歡。

經過一輪的眼神確認,大家嚴陣以待,伯洛戈投出手中的骰子,接著是帕爾默,最後是厄文。

厄文停下了書寫,捅穿魔怪後,手中的鋼筆居然沒壞,只是寫出的文字帶上了血跡。

伯洛戈說,“只是遊戲的形式而已,你沒必要一直寫個沒完。”

“我只是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厄文還是執意寫下去,“得有人記錄下這裏的故事。”

“為了什麽呢?”

“為了……”

厄文停頓了一下,好在很久之前他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並得出了一個他自認為正確的答案。

“為了告訴後來者,這裏發生了些什麽。”

伯洛戈說,“說不定沒有後來者。”

“萬一呢?”厄文反復強調著,“萬一呢?萬一呢?人總要有些微乎其微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