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可阻擋

伯洛戈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強大過,即便此刻他所擁有的只有手中的怨咬,可這就足夠了,不需要更多的東西了。

血氣翻滾,火星四濺,高大的狼首在伯洛戈身前分崩離析,殘破的軀體被更多的魔怪啃食著,它們發狂了般,像是蛆蟲般鉆進屍體裏,試著咬穿這具龐大的軀體,好鉆進大書庫內。

魔怪們咬穿了狼首魔怪的內臟,穿過了層層的肋籠,猙獰的面容剛剛探出軀體,漆黑的劍刃便將它們釘死在屍體上。

它們進不來的,誰也進不來,伯洛戈會守住這最後一道門,直到故事得到應有的完結。

厄文站在工作台上,猶如戲劇演員站在他的舞台上,熊熊燃燒的火光從破碎的落地窗後落下,恰好地照在他身上,像是故意設計好的燈光,無數的紙頁被吹入室內的晚風蕩起,它們如同暴雪一樣紛紛揚揚。

“哈哈!看啊!阿斯莫德!快看啊!”

厄文興奮的手舞足蹈,他甚至伸出手邀請阿斯莫德與他一起踩在這工作台上,欣賞著這場與黑暗的廝殺大戲。

阿斯莫德沒有回應,她像是凍結了般,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望向燃燒的黑夜。

本該包圍雛菊城堡的魔怪們被獵人們沖散了,它們朝自黑夜下殺出的獵人們發起反攻,可隨後黎明號萬炮齊鳴,重新填裝的列車炮輕而易舉地碾碎了它們的軀體,將死亡的浪潮撕碎。

屍體一層又一層地壘在大地上,如爛泥般的血肉和泥濘的土壤混合在了一起,獵人們咆哮著,砍下一顆又一顆的頭顱,將它們砌成高塔顱座。

阿斯莫德對與自己的故事很自信,在黑暗的驅使下,無窮無盡的魔怪會埋葬所有人,厄文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可現在局勢被逆轉了,厄文從故事裏拉來了一支軍團,一支全副武裝、血沸不止的軍團。

“這……這怎麽可能呢?”

阿斯莫德倍感不解,敘事限制著所有人,厄文怎麽能寫出這機械降神般的一筆呢?

疑問尚未得到應答,阿斯莫德突然明白了。

是啊,眼下所有的故事都來自於厄文的新書,厄文將他的新書寫成了一本魔幻的自傳,在這本自傳裏,他是個偶然知曉隱藏在塵世之下的記述者,先前的《夜幕獵人》也是他根據這個隱秘世界所寫的故事而已。

也就是說,從某個契機起,厄文的新書與《夜幕獵人》就同處於一個世界觀裏。

幻想與現實接軌,故事層層嵌套,敘事層級也合並為了一體。

阿斯莫德能召喚來無窮無盡的魔怪時,厄文也能號令他筆下的角色們前來救援,就像厄文在書裏寫過的那樣。

當魔怪降臨時,絕夜之旅也將如影隨形。

這從來不是什麽機械降神,而是厄文從一開始就為自己準備好的結局。魔鬼們從未猜透過他的內心。

厄文就像一顆洋蔥,以一個又一個真實的言語,藏起他真正的心願,有那麽一瞬間伯洛戈甚至在想,現在所經歷的這些真的是厄文的願望嗎?還是說,他還在藏著些什麽。

“來啊!朋友,這是最後的狂歡了!”

厄文將阿斯莫德拉了上來,一邊牽著她的手一邊挽著她的腰,兩人站在狹窄的工作台上,四目相對。

恐怕厄文是真的瘋了,在阿斯莫德的漫長人生裏,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瘋癲的人類,他帶著自己翩翩起舞了起來,可厄文並不會跳舞,他的步伐僵硬,看起來就像在原地跺腳一樣,有好幾次都險些踩到了自己。

厄文這一生很少跳舞,第一次起舞是在那三十三年前,他覺得阿斯莫德應該不記得這些了,第二次就是現在,他好像等待這一刻等了很久。

沉重的炮彈砸穿了大書庫的墻壁,玻璃的穹頂也隨之碎裂,緊接著又更多的炮彈襲來,獵人們仿佛要推平這座城堡一樣,傾瀉著所有的火力。

玻璃破碎成閃耀的粉塵,大塊大塊的磚石從天而降,碎石如子彈般四濺,揚起的塵土在地面積累了厚厚的一層,帕爾默及時從落地窗的缺口裏躍出,躲了幾次下墜的巨石,伯洛戈則在崩塌的死亡洪流下快步挪移,艾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鋼鐵的軀殼上布滿了坑坑窪窪的凹陷。

“抓住我!”

伯洛戈大吼著,沒有絲毫的減速和艾繆撞在了一起,艾繆一把抱住伯洛戈,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了他的身上,伯洛戈隨後揮起怨咬,劈碎了那些落下的巨石,在崩塌的建築裏找尋到了生還的間隙。

確定自身安全後,伯洛戈看向厄文,他居然還在與阿斯莫德共舞,兩人所處的小小天地不受任何外物的侵犯,落石會更改軌跡,煙塵也會隨風而逝。

這是末日前的最後狂歡,伴隨著兩人笨拙的舞步,密集、猶如碑石般的書架成片成片地倒下,厄文珍藏的書籍隨之破碎,紙屑沾染著鮮血,如同散落的玫瑰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