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炸薯條宗師

伯洛戈有些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從不死者俱樂部裏走出來的了,準確說,當他從奧莉薇亞的故事裏清醒過來,重新意識到自己是“伯洛戈·拉撒路”時,他已經站在了誓言城·歐泊斯的街頭上。

夜幕降臨,街邊燈火通明,行人們彼此交談著,帶著隱隱的笑聲,消失在街角盡頭。

微冷的晚風灌入伯洛戈的衣領,這時他才察覺到自己的衣服間已經浸滿了汗水,冷意直入骨髓,像是浸泡在了冰水之中。

“你怎麽看待這個故事。”

帕爾默從伯洛戈的身後走出,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此時也是一臉的疲憊,靠在街邊的墻壁上,目光失焦。

“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怎麽評判也改變不了什麽。”

伯洛戈試著以理性的角度去闡述,但話說到一半,他還是忍不住感嘆,“所以瑟雷算是英雄嗎?”

如果沒有愛莎的犧牲,如果沒有瑟雷的背叛,如果永夜帝國打贏了破曉戰爭……那麽如今的世界,該是怎樣的模樣呢?

伯洛戈幻想著,那沉重陰郁的晦暗鐵幕遍布大陸的每一處,先是植物枯萎,引發食物鏈的崩潰,生物們一個接一個地消失,陽光會變成只存在傳說之中的事物,唯有遠離大陸的遠洋漁船,才能在海面之上一窺那溫暖的存在。

永夜帝國或許會開辟出那麽一個仁慈的陽光區,以讓人類耕種,維持自身的勉強存續。

是的,諸國淪陷,凡人化作血民,如同牲畜一樣,任由夜族宰割,收取那源源不斷的血稅,直到生命的盡頭。

那將是一個完全僵死的社會,純血階層占據著金字塔的塔尖,漫長的生命令他們的權力無法被任何人撼動,這一切只是為了服務帝國的最上層,乃至說,夜王本身。

就像終極凝華者那樣。

“英雄?我覺得瑟雷不會喜歡英雄這個詞匯,”帕爾默猜測著,“這聽起來像是在羞辱他……一個被膽小鬼被稱作英雄,怎麽想都太恥辱了。”

伯洛戈笑了兩聲,試著緩解心中的壓抑,“帕爾默,你又是如何看待不死者的呢?”

“不死者?”

帕爾默思考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不死者很糟糕。”

帕爾默開始了他那奇怪的形容,“就比如我們玩的《絕夜之旅》,它的有趣之處在於,隨著遊戲的推進,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隨機事件,面對重重危機,想法設法地挺過難關,但我當我們不會死後,這一切還有什麽意思呢?”

他說完沉默了下來,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

“我想想……再具體一點,該怎麽說呢?”

帕爾默有些煩躁,他知道自己想要表達的點,但話到嘴邊,硬是沒辦法以一個完美的方式,將這個想法清晰地闡述出來。

伯洛戈精準地捕捉到了帕爾默的想法。

“驅動力。”

“對對對,就是這個!”

帕爾默拍手叫好,不愧是自己的搭档,一點就通。

伯洛戈無奈地搖搖頭,帕爾默的表達能力確實很差,不然也不會被沃西琳折磨那麽久了。

兩人再次移動了起來,一邊閑聊,一邊漫無目的地行走著,直到伯洛戈覺得有些疲憊,在一處停車場的台階上坐下。

“是的,”伯洛戈肯定道,“死亡對於人類而言,是一種存在上的限制,它令我們有限的生命具備了緊迫感與目標性,也就是——驅動力。”

“正因我們知曉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才更加珍惜時間與資源,學習、成長、創造。這種對死亡的認知和恐懼,在一定程度上推進了人類的進步與發展。”

帕爾默順從著伯洛戈的話,想道,“正因會逝去,所以顯得格外珍貴。”

伯洛戈嘲笑著,“但就像你說的,不死者不會珍惜這種東西,時間、生命,他們有一大把一大把,多的就像砂石一樣。”

他繼續梳理著思維,“相反,不死者沒有死亡的威脅,因而,他們對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有著完全不同的理解與追求。

不死者們可能不再為了自我認可而創造價值,也可能不再感到生命的緊迫和珍貴,就像一場不會輸的遊戲,生命變得索然無味。”

說到這部分時,伯洛戈想起自己見過的不死者們,他們每一位都算得上怪咖,為了讓自己那蒼白的生活多出那麽一抹色彩,從而變得歇斯底裏。

“也沒那麽絕對,”帕爾默補充道,“主要還是分不死者吧?像瑟雷那種家夥,肯定就是前者了,為了找點樂子都跳上了鋼管舞。”

伯洛戈好奇地問道,“後者呢?”

“後者自然是那些成為不死者後,仍具備自我價值追求的不死者啊,比如投身於某個領域,用近乎無限的時間去鉆研,拓展認知的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