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惡化

楊廷和本想從臬司衙門借兵跟著韓子仁,這樣的話穩妥些。

但,沒成功。臬司衙門當然不是說不借,只不過是找了理由推脫。

韓子仁等了半天發現自己白等,所以有些奇怪,

楊知府是太子的人,原按察使齊寬都被拿下了,怎麽現在楊知府還是吃不開?

楊廷和也覺得奇怪,心裏有些不詳的預感。

好在韓子仁有些痞氣,能借到最好,借不到他也無所謂,他個人身形算矯健挺拔,人也是有些黑的,出了知府衙門一跨上馬。

在他身後跟著的,只能是知府衙門的人了,論量論質都不如臬司衙門。

“府尊,屬下這就去了。”

楊廷和望著那張有些黑、但棱角也算分明的臉龐,心中升起一股敬佩之情,他拱手行禮,“一切小心!”

韓子仁咧嘴一笑,大約是黑的原因,顯得他一排牙齒白的發亮,“府尊保重。”

楊廷和較少見過這樣的人,

他十九歲就中進士,這麽些年來,在翰林院、在詹事府,所遇到的都是彬彬有禮的讀書人,且都是進士。

韓子仁是個舉人……實在不是他的圈子。

韓子仁張口就是你媽的,他媽的,也不是他的圈子。

但路遙知馬力,在這大事的關口,韓子仁反而一不懼、二不怯。

世上百樣人啊。

路上,

一直跟隨韓子仁的師爺問道:“堂尊,這趟回到樂山,不知道準備怎麽做?”

“張榜、告民,擇日分田!”

“分四千畝,還是分一萬兩千畝?”

“當然是一萬兩千畝!駕!”

師爺一聽人有些暈,腦袋也開始隱隱作痛,

“堂尊!等等我!”

棕色的瘦馬追上韓子仁,師爺也不管趕路還是不趕路,他實在是擔心韓知縣準備這樣做,“……若是如此,那三家定會聚民鬧事!到時候要是動了刀槍又當如何?”

韓子仁緊緊握住手中的韁繩,“沈師爺,說老實話,縣裏的那些人我不怕,勞資畢竟是知縣,他們又是什麽?現在這件事東宮都在關注,要是殺了朝廷命官,他們家幾百口也他娘不夠砍的。但我擔心上頭……”

“上頭?”師爺一想,“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希望別出事吧。”韓子仁不怕拼命,但人不能白白送命,如果楊廷和這個知府都出了問題,他一個舉人出身的知縣能指望誰?

“堂尊可否細說說?”

韓子仁也只是一種直覺,“昨天我和府尊商議分田事宜,太子的旨意是,如果有大戶想要拿回投獻之田,那麽就治他們故意隱蔽逃稅之罪。但一切以分田為要,所以無非就是四個字,殺雞儆猴。”

“府尊為保穩妥,提出到臬司衙門借兵。可今日一早卻來了信說,臬司衙門的兵都被派出去了,無兵可借。府尊是太子的老師,我聽有些人議論,他能到青州出任知府,也是太子派下來的。若是齊寬還在,借不到兵倒也沒什麽。現在還借不到……”

師爺也覺得不太對,但他大約有個方向,“如果要有個原因,那一定在京城,不在青州府……既然如此,堂尊還要依原計劃分田?”

“這不會有什麽變化。”韓子仁夾了夾馬肚,他的樣子,倒有幾分武將的風采,“師爺跟了我許久還不了解嗎?我這個人能動腦子,但動不了太多。早年間就有人告訴我知縣難當,但我覺得沒什麽難的,無非就是一句話,老百姓要活路,我就給他一條活路,再把不給老百姓活路的那幫混蛋哢嚓了不就結了?”

“堂尊這化繁為簡的功夫,一直是好的!”

……

……

朱厚照在東宮也覺察到一絲不對味,張天瑞都已經開始大張旗鼓的招人了,原先計劃要奪書院的程敏政等人竟然視而不見,像忽略了這件事一樣。

政治敏感性很高的他幾乎馬上就能想到: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所以才讓了路。

但,什麽事會這麽重要?優先級這麽高?

朱厚照在練習射箭,但眉頭一直緊鎖,邊上的宦官、宮女都不敢打擾。

劉瑾畢竟跟了這麽多天了,這個樣子的太子是在思考問題,這點他還是能摸清的。

……如果程敏政要讓,那麽只能是讓李東陽,

李東陽現在所在乎的,無非就是讓他老老實實回文華殿讀書,

可這幫臣子,說來說去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啊。

如果有辦法,早就用上了。

卻在此時,有個小宦官快步過來,跪下說:“啟稟殿下,皇爺傳旨請殿下移步乾清宮。”

“可是有什麽事?”

“有的。今日早朝,禦史錢桂領頭,又有陳泉、趙毋庸等人跟上,奏了楊廷和三宗罪,一是在東宮獨留奏對,二是以下犯上,三是借分田之機,打擊異己,在青州府排擠同僚,致使一府動蕩,山東緊鄰京師,山東不穩,則京師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