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爭銀子

他們是誰?

王華的這個問題問得好。

梅可甲說:“來浙江的第一年,在下以為是那些大商人,有頭有臉、有名有姓的,中丞說不定也聽過,台州的費榮嘉,湖州的魏惠強,杭州的黃宗諒、宋肖翁。但後來和他們有過交手之後也覺得,他們都是錦衣玉食,誰會嫌命長去和東宮太子鬥?完全不至於。於是不解。”

“繼而到第二年,在下就在想,會不會是浙江各府知府,布政使、按察使這些官員們,他們也有名字,但細想來也還是一樣,他們會主動的想和殿下爭鬥嗎?也不會。”

“那麽是誰?直到去年、今年在下才想明白。殿下要找的他們,根本就沒有一個具體的名字!如果有一個名字,比如杭州的黃宗諒,是他在背後操縱這一一切,那麽事情反倒簡單了。哪怕這個名字的能量再大一些,又能怎樣?殿下是大明儲君,一道旨意,錦衣衛就可以把人帶走,可為什麽事情成了今天這樣?”

“因為這事兒難就難在沒有一個名字。如果要有。那就是浙江、福建。是這裏大大小小的商人、宗族以及依賴他們銀子而生的官員,不止地方,還有京城。是這些所有人。”

在梅可甲的理解範圍內,

這當然就很難了。

因為不可能把所有人抓起來一並殺了。

“老爺。”

巡撫衙門裏的管家,是王華帶過來的,這人跟了他十幾年,到哪兒都帶著。他的叫喊,讓震驚中的王華從雲遊之中回神。

“怎麽了?”

那人回道:“布政使衙門和按察使衙門來人了。”

梅可甲面無表情,但其實情緒都在心裏:來得可真夠急的。

“知道了。梅老板,你先別走。關於浙江的事,本官還有許多話要和你說。現在,你先到裏邊聽一聽。看看這兩位能會說些什麽。”

梅可甲沒二話,起身微微行禮後,拐到了後面去坐下。

浙江的布政使是湖廣右布政使李儼才轉任,而按察使則還是原來的人擔任,名叫黨善吉,他不像李儼才那樣,和什麽人有什麽姻親的關系,

他就是典型的大明官員。

這樣的官,七分想著自己,三分想著上司,百姓一分都沒有。

王華剛剛接受了一遍‘真實的與民爭利’的洗禮,對於現在上門的兩位可沒覺得他們是懷著好意的。

“職下李儼才(黨善吉),見過中丞。”

他們行了禮,一般來說能混個位置坐坐,但似乎這次沒有……

王華是狀元出身,又是太子重視的官員,歷任詹事府右諭德、山東布政使,經驗豐富,來頭不小。

若真的想擺出一點勢頭,那還是能擺出來的,就看想不想而已。

現在碰上這兩人,王華就想擺架子。

所以他回到主位坐著,與他們保持距離,也板著個臉。

李儼才和黨善吉相互看了看,他們有些摸不清這新任巡撫的脾氣。

巡撫,有段時間是常設官職,但在弘治年間不是,它就有點像是‘巡視組’的感覺,是皇帝為了什麽目的,專門派過來的,

所以這屬於‘上差’。

地方官絕不能得罪,否則他回京之後,在皇帝那邊打你個小報告,那不是完犢子了。

“中丞。”李儼才這個布政使先說話,“下官們本不想打擾中丞休息,下官也是幾天前剛到任浙江布政使,到了之後便聽說了眼下那件鬧到了朝廷的事。下官想著,這件事兒怎麽處置,終歸是要看看中丞的意思。”

王華回道:“既然是要緊的事,休息與否自然不重要。你們說來吧。”

李儼才給黨善吉使了使眼色,

於是這個按察使開了口,“中丞或許也聽過。便是浙江的鎮守太監魏公公貪墨一事。魏公公貪財斂財、以至於到了主動索賄的地步。朝堂上,劉尚書也已向陛下陳奏,懇請陛下為浙江民生計,能夠召回內官。據下官們了解,魏公公,不日就要回京了。”

“是啊。”李儼才雖然初來浙江,但說到底他是文官,對太監自然沒什麽好的觀感,所以自然也是開心的,“不過,中丞,魏公公在浙江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今日我們來就是想與中丞商議,那些人該怎麽辦?”

王華眉眼一擡,

梅可甲此人,於官員的心思倒是琢磨的清楚。

他說這些人會來試探自己的態度,還真是一語中的。

“魏公公被抓走了嗎?你們哪裏得來的消息?為何本院從未得知?”

巡撫這一句話問得李、黨二人憋了一回,

“這個,浙江已人人知曉了呀。”

“人人知曉有什麽用。聖旨這麽說了,還是太子這麽說了?又或者,是大司馬和你們這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