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楊廷和回京

宮裏。

朱厚照從蕭敬手裏將熬好的藥接過來,他心裏在想,人的生死即便帝王也是無能為力,他只能在弘治皇帝還活著的時候將自己這個兒子該做的事情做好。

“原本是想要給你選妃的……可惜朕的身子不允許。民間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說哪怕是民間的孩子也有父母替他們張羅婚姻大事,朕的兒子到最後可不要還得自己選……”

皇帝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大限一般,說著這種很喪氣的話,叫朱厚照也心中難受。

“父皇是帝王,九五至尊,哪裏要親自去選,便交代下去讓他們辦,到時候兒臣娶個最好的太子妃,也讓父皇高興高興。”

弘治皇帝擠出了笑容,“是要最好的,朕的太子肯定要最好的。”

講幾句話,又喝幾口藥,皇帝虛弱,做表情最多的時候就是喝藥的時候,那會兒五官都要揪在一起似的。這些中藥不要說喝了,朱厚照聞起來都苦。

那邊蕭敬又趕緊端上水,讓皇帝喝上兩口。朱厚照再擦一擦他下巴,似這樣一些簡單的動作,都要耗費好幾分鐘的時間。

“呼……”皇帝像咳痰一樣發出聲音,蕭敬還想讓他多喝幾口,但他趕緊擺擺手,像是碰倒什麽毒藥似的。

這一幕忽然讓朱厚照覺得,這位大明朝的帝王其實是在熬。

就像前世他在醫院裏見過的很多老人,身體機能的衰弱讓藥物起不了什麽作用,一會兒這裏痛,一會兒那裏痛,時間久了,熬得人精神幾近崩潰,就是能活其實也不想活了。

弘治皇帝就有點這個樣子,他身體弱,這幾年斷斷續續的不知道躺下了多少次,每次至少一個月,這段時間都要喝藥,連續折騰下來,人真的要瘋。

想及這些事情,以及剛剛在門外聽到皇帝說的那些話,一向心性堅韌的朱厚照竟有些落下淚來。

弘治皇帝一看心驚,“太子這是怎麽了?”

朱厚照吸了兩下鼻子,“兒臣是心疼父皇。像是這種藥,兒臣光是聞一聞就覺得想要吐出來,更何況父皇每日要喝,而且這幾年幾乎不斷。父皇以仁孝治理天下,內宮外庭哪個沒在兒臣面前說過父皇的好?都說好人有好報,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老天爺老是讓父皇受病痛的折磨。”

弘治皇帝也是一個感性的人,他一聽太子落淚講出這番話,心中是無限的感動,他抓住朱厚照的手說:“老天爺的壞話可不能胡說,便是為了朕也不能說。記住了?”

朱厚照點點頭。

之後皇帝有一番欣慰的笑容,但他笑著,也哭著,還不忘拍了拍太子的手,“不要哭了,你能有這番心思,朕已經十分的滿足了。前些日子,朕也和英國公說過,你的思路與朕迥異之處甚多,但這些年還是以維護朕為首要,這便是你的孝道。百善孝為先啊,所以上天不是沒有眷顧朕,有你這個兒子,就是上天對朕最大的眷顧。”

“看朕的身體,想再好起來怕是也難了,即便真的好起來,處理幾日朝政估計後面也難以為繼,朝政不易,朕是知道的,以後這大明天下的擔子,就要靠你挑起來了。”

朱厚照聽著他心志已哀,這種情況就更加難辦了。

“……要過年了。”皇帝這麽嘟囔著。

一到年關,事情就少些,從皇宮到各部衙門都很清閑,所以時間過得也快。轉眼間就上了臘月二十。

前些日子人在山東的楊廷和收拾行囊北上京師,按照旨意,他在山東任布政使已經到了年頭,這就要回去接詹事府少詹事的位置。

出京之時三十九歲,回京之時已經四十六了。

現如今朝中的局勢日漸明朗,太子殿下權柄日重,他在這個時候能得到詹事府少詹事這個位置,足見他的未來也是廣闊的。

弘治十八年乙醜恩科過了年就要開始了,前些天太子同內閣商議,先將楊廷和升為詹事府少詹事,隨後令他和禮部尚書林瀚同為主考官,負責乙醜恩科一應事宜。

主考官也是個顯職,一般而言,由山東布政使這樣的職位驟而提拔而到此的也是很少,但太子說過,恩科中策論文章要與實際相結合,楊廷和在地方任職多年,怎麽不能擔任?

其實朝中的人漸漸的也都明白了,太子一方面是在提拔楊廷和,另一方面就是一如既往的釋放訊息:有地方任職經驗的,官兒升得就快。

都已經弘治十七年了,這些聰明人總歸是能摸出點經驗來。

這也導致京官之中想要先到地方歷練一下越發增多。這不是楊廷和走後山東布政使的缺兒就出來了?

這個職位上,前一任王華也是浙江巡撫了。

誰有前途,哪裏有前途,一看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