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部堂

朱厚照今日開午朝,其實也不是為劉健,更非因為天氣好。其根源在於太宗皇帝。

太宗大概也是覺得早朝實在是禮節繁瑣、規矩太多,搞來搞去解決不了什麽大事。

我們確實也總是這樣,大會解決小事情,小會解決大事情,真的就最後那三五個人決定的,基本就是天大的事。

所以永樂年間,太宗皇帝加了午朝,而且規定午朝所議的就是軍國大事,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不要在這個時候講。

朱厚照登基至今,早朝是還好,但午朝、晚朝一次沒有,即便這個時間點他也一直在召見官員,但那是依據侍從室記錄的事項、議程,分別召見一些涉及官員。

所以正兒八經的午朝還是頭一回。

朝堂裏都是大學士,國史更是熟稔於心,皇帝忽然在寧夏之捷時召開午朝,所論的肯定就是這件事了。

而復套之事,劉健剛被攆到山東,他人還在,此時說起來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看。

“自弘治十一年始,大明的邊疆形勢日益嚴峻,韃靼人入我大明國境燒殺搶掠,直至今日終於有花馬池之捷。朕知道,朝中的大臣因朕登基不過兩月便動了兵戈而妄自揣測,覺得朕是窮兵黷武的皇帝……這些勸朕止兵的奏疏,朕也是看夠了。”

朱厚照轉身指了指龍椅邊上那兩大摞的東西。

“朕是大明之君,你們是大明之臣,百姓也是大明之百姓,國家面臨欺辱、朝堂之上卻在討論怎麽能不出兵,那國還是國?君還是君嗎?!寧夏之捷,打的是韃靼,也是你們。從今日起,朕就把話和你們挑明了講!朕並非好武之君,也沒想過過分使用國力,但是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從今往後,於大明境內有敢稱兵者,皆斬!”

朱厚照要給這個國家注入一點靈魂,不是他沖動、或是到處噴灑少年人才有的熱血,他是要用這種有感染的方式告訴世人,大明要有血性!

如果連血性都沒有,人家打你一下,你就只會計算、城府、陰謀……那到最後也是死,而且是窩囊的死。

午朝之後,皇帝還親自去了軍學院,就是要體現對這些武將的重視。

雖說武將實力大了以後也是一種威脅,但朱厚照是現實主義,管他媽的,有問題先解決問題,將來出現的問題將來解決,他現在面臨的問題就是大明沒將,這也難怪,這年頭誰願意去當個臭丘八?

而在西北,

楊一清也收拾好了,他們這一行人都要聽旨進京,因為是大勝,而且新登基的帝王逢此大勝,肯定要在政治上做文章,所以他們該到的都要到。

但與旁人的興奮不同,楊一清此時卻出奇的冷靜,反正是戰後,他放松下來,有時候也是露出憂愁的表情,或是與他近來頗為欣賞的周尚文簡單聊上幾句,其他的也都是一些官方往來了。

張永是宦官,但因為近皇帝,所以地位不低,他這一路倒是開心的很,但看了半個月也實在忍不住了。

所以在路上休息時,他到火堆邊找到了楊一清。

“……楊部堂。”

楊一清不敢在張永面前托大,幾十年下來,他太知道太監在朝堂上扮演什麽角色了,所以還蠻客氣的拱手,“張公公。”

“部堂客氣。我看部堂這一路來,話不多、笑也很少,朝廷明明是打了勝仗,部堂怎麽還如此愁眉苦臉呢?”

楊一清今年剛過五十,頭上白發漸多、黑發漸少,雙目也漸漸渾濁,就是一身清冷沉穩的氣質很顯一方大員的從容。

他沒什麽表情,但心裏是有動靜的,其實有些話可以和張永講……

張永是個厚道人,又在皇帝身邊,給他留下好印象,當然很重要,什麽時候他張嘴說一句,那就不一樣。

尤其對於他這種邊關主將來說,更需要皇帝信任。

“張公公可知道,老臣給陛下上了一封奏疏,言及復套之事?我本受東山先生提攜,照理說應當報此大恩,可我卻力主皇上出兵,東山先生如今尚在刑部大牢,我呢?以復套之名逢迎聖意。因而此去京師,其實是危險重重。”

張永多年來在紫禁城受渲染,雖說沒有劉瑾那麽多心眼,但基本的政治素養還是有的。

京師裏的一些禦史言官有多討厭,他作為宦官其實體會更深。

但聽到一個為國征戰的老臣講這種話,他也不免覺得心寒,所以很是果斷的搖頭,“不會的。”

楊一清偏了偏眼神,“張公公何以如此斷定?”

“因為陛下。陛下明辨是非,絕對不會寒了為國立功的大臣!況且,部堂與劉大夏的私誼,怎麽能與君臣大義相比?若是誰如此大小不分,咱家也要向陛下參他一本。”

“老臣,謝過張公公了,從張公公之正直也可見陛下有德之君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