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這件事,朝堂之上是不好說的。”

“講明事實,陳述道理,怎能就不好講?”

不過三日之後,李東陽收拾車馬已經準備離開。他的弟子有些十分不舍,一些踐行也還是要做的。

如果不是恰逢皇帝遇刺之事,倒也不至於太過俗氣,但此時也只能如此了。

關於江同祖、陸孟被抓之事,李東陽被追問許久,

最後還是把道理講了出來,“陛下遇刺是真,這二人對陛下不滿也是真,即便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他們與天子行刺之事有關,但抓起來審問審問查一查,這怎麽就不行?你們要上疏救人,就得先把這個道理講通了。”

茶陵詩派有代表人物於樹清,他任的是工部的給事中,說道:“陛下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是碰上刺駕必定是惱怒。但惱怒也不是隨意抓人,況且如此抓人不是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於法外嗎?”

“聽說錦衣衛還在審問那兩個刺客,什麽都沒審出來。”

“最好是能審出來,事情就簡單了。現在啊,是越審不出來,越復雜。”

反正是這奏疏是不好上,這人也不好救。

當然了,思想的力量驚人,甚至讓人付出生命。

朱厚照在乾清宮還是批閱到了這樣的奏疏,所言者不過兩點,其一江同祖、陸孟絕對不會行刺皇帝,其二錦衣衛行事囂張殘忍,應當有所處置。

實際上他收到的錦衣衛密報,也是說江、陸二人連連否認自己沒有參與行刺之事。

朱厚照所考慮的,一方面是要借行刺之事把這些說酸話的人整頓一番,不是說他要用強權壓人,但任何政治政權,都不會對這些聲音特別寬容,因為最終這是不利於統治的。

而另一方面,他也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如果不是江同祖和陸孟,那麽到底是什麽人要行行刺天子之事?

這個案子如果不查清,那他也是坐立難安的。

“劉瑾,”朱厚照拿著箭簇揣摩,“你說這榮字是什麽意思?”

劉瑾哪裏敢接這話,“奴婢也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照奴婢的想法,行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誰也不會自個兒把自個兒名字刻上。”

“但無風不起浪。這麽多字,為什麽就刻一個榮呢?”

“奴婢……奴婢……也想不透。”

朱厚照摸了摸鼻子。

其實許多人應該想得到,就是現在京城裏居住著一位王爺,其封號就是榮王。

但這件事太過敏感,大家都只敢想,不敢講。就像劉瑾所說,哪個笨蛋自己刻名字上去。既然刻上去,顯然不是他自己。

所以誰也不會輕易的提。

就是朱厚照自己,也不想把這件事往這上邊兒扯。

這一扯,就是皇家醜事。

說起來,這位榮王,名為朱祐樞,生於成化二十一年,年歲特別的小。也就比朱厚照年長了六七歲。

孝宗皇帝這個老好人,在弘治四年的時候,統一給幾個弟弟舉行了冠禮。一次性封了壽王、汝王、涇王、申王以及這位榮王。

其中,壽王朱祐榰在弘治十一年就藩保寧。

汝王朱祐梈在弘治十四年就藩衛輝。

涇王朱祐橓在弘治十五年就藩沂州。

申王命不好,在弘治十六年薨了。

眼下就剩個榮王還在京師王府之中。

按照日子算,榮王今年已經二十二歲。早就到了就藩的年紀,但是從弘治十六年開始,接連碰上庶母充妃去世、弟弟申王去世、仁厚太皇太後也就是周太後去世以及孝宗皇帝駕崩。

皇家這麽多事情,榮王還是做了一些事的。

有一些祭祀和禮節性的活動,朱厚照凡可以不去的,就下旨讓榮王代勞。

榮王本身也是資質一般的人。

現在行刺皇帝的事、這個箭簇……實在沒道理。

畢竟就是朱厚照今天死了,那也輪不到他。

一來他在朝中沒什麽根基,二來按照輩分,應該是朱厚照的堂兄弟,而不是朱佑樘的堂兄弟來繼位。

即便是朱佑樘的堂兄弟,按照長幼有序的基本原則,榮王之上還有壽王、汝王等一眾王爺。

換句話說,這件事……

朱厚照心思更加狠厲起來。

有人在挑撥皇家之事,而從中漁利。

如果朱厚照真的因為此事下旨將榮王一家下獄,那麽好些個王爺都該害怕了。

“一定有人在暗中計劃著什麽。”

這件事,朱厚照找到了執掌南鎮撫司的韓子仁。

因為涉及皇家密事。

所以劉瑾他都不讓靠近,只與韓子仁在亭子裏單獨對話。

“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即便那兩個人死都不招,也一定要想辦法查清楚。挑撥皇家關系,讓朕與皇叔這樣的至親相殘,其用心歹毒,可見一斑。